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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牛,三十九歲,嶺南地界某個莊園內一名老實巴交的農民,靠著給莊園地主家種地所獲微薄的收入,養活著一家老小五口人,日子雖然過得苦,但有家人的陪伴,他已經很滿足了……
然而,這樣的生活卻在一個月前被打破了,王大牛依稀記得那天早上,自己在田裡揮著鋤頭,不時和同在地裡勞作的村民打趣侃天。就在大家聊的正樂的時候,一隊凶神惡煞的士兵來到了自己勞作的田地,將剛長出幼苗的莊稼踩的稀爛,讓田裡正忙著農事的村民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領頭的官兵橫著脖子衝田裡的村民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大手一揮,那隊士兵二話不說就將王大牛和其他幾十個村民給抓了起來,一切發生的是那麽突然,自己根本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
後來,王大牛才知道,這是“大燕國”國君祖蔽為了討伐“大義國”而在進行征兵,自己這個村莊內的青壯都被選中了。
當王大牛握著那杆被士兵強塞手中鏽跡斑斑的長槍時,心中是百感交集,甚至還來不及跟家人道別,就被帶上了騾車向嶺南城外的出征大營集結了,這一走就再沒和家人見過一面……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王大牛對家人的思念就如同山泉一樣湧向自己的腦海,他真的想再回家見一面自己的妻女和瞎了雙眼的老母親,他發誓自己一定要活著回去,不管用何種辦法都要活下去。
帶著這股執著,涿河江面冒雨渡河之戰中,他被迎面而來的船隻撞入了江中,奇跡般的遊回了燕軍大營,望著被染成血色的江面,他還未來得及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第二天就又被派去強修浮橋,冒著“義軍”箭雨侵襲,同去的夥伴都死了,唯有他卻又堅強的挺了下來,終於挨到了燕軍兵敗撤退的時分,他認為自己的命真的保住了,可以回去和家人團聚,不曾想又遇到了更為強大的敵人……
但是,這一回,幸運女神沒有再眷顧與他……
“噗~”
“不……不……呃……”
一支沉重的投槍呼嘯著向王大牛疾馳而至,王大牛情急之下,一把拉過邊上的同伴,將他擋在身前。一個多月以來,殘酷的軍伍生涯讓他對即將發生危險有著異與常人的敏銳,好幾次都能化險為夷,萬分幸運的活了下來……
可是,這一次,他判斷失誤了,因為對面那支鐵甲戰陣之中竄出的不是羽箭,而是長過一米五的投槍……
當王大牛身前的同伴被投槍透穿胸膛的時候,他來不及松手避開,就感覺自己右肺傳來一陣冰涼的寒意,隨即一陣劇烈的絞痛令自己額前的神經暴起,身體不受自己控制的和之前被自己拉來墊背的同伴一起仰面倒了下去……
“回……家……呃……噗……”
這是王大牛生前最後的意識,當他從嘴裡艱難的嘀咕出這兩個字後,一口鮮血猛地吐了出來,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臉上掛著的依然是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眷戀,他還有太多的東西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戰爭就是無比殘酷和現實,只要你持起兵器踏上戰場,就要有面對死亡的覺悟,冰冷的殺人利器不會因為自己的遭遇而同情憐憫自己……
“長矛陣,前進~”
“喝~”
“喝~”
“喝~”
投槍攢殺過後,兩支千人戰陣之中的指揮官齊聲一吼,頓時爆發出一陣震天狼嗥,黑壓壓的長矛隨著整齊的步伐來回晃動,鐵葉聲、鐵靴聲、戚刀敲擊擼盾發出的回蕩聲,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衝陣的燕軍士兵那脆弱的神經……
“呀~”
“噗呲~”
一名燕軍士兵的精神已經崩潰,舉著滿是缺口的腰刀奮不顧身的撲向擼盾之後探出的長矛,三步距離,一聲破軀輕響在陣前響起,他燕軍士兵的面頰被冰冷的破甲三棱錐形矛尖邊刃切破了腹腔,登時鮮血和腸子“嘩啦啦”的落了一地,還未來的及呼喊,就被移動的鐵甲戰陣給迅速淹沒……
“噗呲~”
“砰~”
又是一聲輕微的破軀輕響,一支長矛貫穿了一名來不及逃跑的燕軍士兵後背,劣質的皮甲在長矛貫穿一瞬間,發出一陣帛裂撕扯的聲音,冰冷的矛頭長驅直入,將燕軍士兵的內髒盡數搗碎破壞……
一擊得手的“承”營老兵,一臉漠然的將探出的長矛往回穩穩一拉,卡在那屍體體內的矛刃,連同那具屍體一起向戰陣撲來,最前列的擼盾手及時抬盾一頂,直接將屍體撞開,長矛老兵手中的阻力頓時一減,微微將長矛向上一調,穩住身形的同時,長矛也和那屍體的軀體分開,噴出一灘豔麗的血花飛濺在周圍空氣之中,與刀盾手配合的是天衣無縫……
“噗噗噗噗……”
一連串梭子般的刺耳破軀聲在緩緩移動的戰陣前蔓延響起,凡是企圖衝陣的燕軍士兵無一不是身上被洞開一個個血色窟窿,慘叫著倒在陣前被帶刺的鐵靴淹沒,地上到處都是貫落的人體器官,血腥而又恐怖。
長矛陣踏過的路面,遍地哀鴻,留下一片殷紅的土壤,從高處眺望下去,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頂上去,頂上去啊,你們在幹什麽!何茂才,你在哪裡?給朕滾出來!”
上萬人面對兩千人居然一觸即潰,目睹一切的祖蔽心驚同時,更是撕心裂肺的怒吼起來,不停的命令身邊的燕軍士兵前去衝陣,阻止他們緊逼。
但是,經過先前弓箭投槍的打擊,再加上親眼目睹長槍陣從高處一路逼來,任何妄圖前去衝陣的士兵都成為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時,祖蔽大營的軍隊早就已經亂成一團,各自嚎叫著向後跑去,也將恐懼傳遞給了身後毫不知情的同伴,局面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就這樣,逼上去,逼上去……”
一直在後陣默默注視長矛陣挺進的孫承,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兩千對陣十幾萬,回去足可以在楊帆、郭濤跟前吹噓一陣了……
“噗~”
“呲~”
“饒命~啊……”
訓練有素,武裝到牙齒的精銳對陣疲憊不堪毫無士氣的雜兵,就如同戰國魏武卒以一當十,南梁陳慶之的七千白袍軍所向披靡,根本不是靠人數就可以彌補的,冷兵器時代地對決,同樣有著質的差距……
長矛依然無情的從刀盾手身後探出,收割著眼前可見的生靈,任憑他們如何跪地求饒,這些老兵就是無動於衷,沒有收到命令,凡是阻擋在自己眼前的,一律皆是敵人,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膽敢阻擋自己前進步伐的任何阻礙全部踏平就是了……
祖蔽望著自己混亂不堪的軍陣,耳邊到處充斥著燕軍士兵淒厲的慘叫和粗重的喘息聲,再望向不遠處慢慢逼近的鐵甲長矛陣,感覺自己心跳都快停止的同時,知道現在必須要先暫避鋒芒才行,於是馬上開始思索附近可堅守的地段。
“觀敵軍這戰力,應該就是傳聞中劉策的邊軍精銳,可惡,我軍現在人困馬乏,再戰下去也無濟於事,不如先找個地方養精蓄銳,再待機而動,北面山谷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如暫且率大軍先去那裡避避鋒芒吧……”
想到這裡,祖蔽忙對邊上親兵吩咐,讓全軍向北面山谷撤退。
親兵聞令剛要去下令,不想後陣方向忽然爆發一陣驚恐的呼喊之聲,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發生什麽事了!再敢喧嘩,力斬不赦!”祖蔽的神經都快磨成鐵條了,望著後陣大軍一片狼藉的情景,忍不住暴喝了一聲。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燕軍士兵的哭喊聲“田陀殺過來了,田陀殺過來了,大家快逃命吧……”
“嗡……”
祖蔽頓時耳邊響起一陣轟鳴, 腦袋變得一片空白,這才想起自己後陣還有一個撿便宜的喪神在追趕,自己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數千敵軍,居然把這茬給忘了……
“快撤,快撤……”
事到如今,祖蔽也不管不顧了,保命要緊,他驚慌失措的下令撤退後,率先策馬向北面山谷而去,至於到時身邊有多少人跟隨,以後又該怎麽辦,他也沒時間去考慮了那麽多了……
“看樣子是田陀那蠢貨的隊伍殺到了……”從窺鏡中望著前方祖蔽大軍混亂不堪的情景,孫承立馬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隨即眼神一冷,暗暗說道,“既然來了,那也一並留下吧……”
只見孫承衝自己的親兵勾勾手,俯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那親兵眼眸也瞬間變得陰冷無比,隨即點頭離去了。
親兵離開後,孫承當即又對探馬說道“你速回轉懸谷關通知軍督大人此處戰況,言敵軍已經被逼入死谷,接下來如何行動,還請他來定奪……”
“遵命!”探馬得令,立刻跨馬向懸谷關而去。
孫承想了想又說道“全軍聽令,守住峽道,未得軍令,隻守不攻!另外再調一個千總守在峽外,以防萬一!”
“遵命!”
一切交代完畢後,孫承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舉起窺鏡望著混亂不堪的戰場,心中是無比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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