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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戌時時分……
在李宿溫派密探將胡洪曙要投降叛變的書信送入伏龍關的時候,孟珙親率三千無夜盲症的平靖軍,已經開始蟄伏在牢山山道半坡,伺機尋找攻破齊軍守兵把守水源的要道。
牢山水道是伏龍關守軍唯一的水源,關系著幾十萬守軍的生死存亡,高祥和胡洪曙自然是十分重視,不惜在險峻的陡坡之上駐扎了重兵把守,並派工匠用空心竹建造了一條通往關隘數裡的蓄水道,以免來回折返浪費人力……
但孟珙對此卻是信心十足,與兩日前親自和幾名隨從前來打探過地形後,立刻做出了相應部署。
此次進攻牢山,他特意命三千隨行守軍每人攜帶火油乾草,等時機一至,就開始縱火焚燒,打亂齊軍守營的部署……
臨近九月,大周北地的天氣已經沒有那麽炎熱,晚風吹拂身體甚至都有了一絲涼意,不過卻是依舊十分燥悶,倒是給今夜孟珙的行動提供了不少便利……
看了眼半空的夜色,孟珙仔細合計一下後,指揮著隨行士兵偷偷摸了上去……
“停下……”
在距離齊軍大營百步之遙的距離,孟珙一揮手止住大軍前行,然後齊齊趴在地上仔細觀察著對面大營的狀況。
約莫小半個時辰,確定齊軍大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動後,孟珙立刻下令將火油都倒在乾草上,爾後一起悄悄摸了上去。
“什麽人~”
“噗呲~”
營口的守衛剛發現有異動,準備大喊的時候,立刻就讓兩名偷營士兵給抹了脖子……
隨後孟珙先讓一千士兵將手中的乾草放在營口木柵之上,正準備親自點燃的時候,卻被一隊巡夜的齊軍士兵給發現了。
“不好~有人偷營~”
巡邏士兵見此立刻大喊起來,並不時敲擊銅鑼示警……
眼看自己偷襲計劃破產,孟珙當即抽出腰間長劍,遙指齊軍大營,厲聲吼道:“兄弟們,把草料全丟進去,點火~~”
“呼呼呼……”
下一刻,聞令的偷營將士齊齊將手中乾草奮力丟入大營,並有士兵立刻點燃了之前堆放在營口木柵處的乾草……
“劈裡啪啦……”
很快,千余堆乾草迅速燃燒起來,而孟珙則是立刻帶人殺入了大營,借助黑夜的優勢與齊軍士兵廝殺起來。
很快,刀劍相撞,淒嚎哀鳴,在這黑夜的牢山險峻上,激烈的回蕩起來。
隨著火勢越來越大,齊兵軍營的木柵也開始慢慢燃燒起來,還波及到了丟入營中的乾草堆,整座牢山都籠罩在火海之中,讓齊軍大營更加的混亂了……
“喝~”
孟珙一聲大喝,揮動手中長劍,刺入一名前來阻止自己的齊軍將領胸膛,火光照耀下,殷紅的血液順著冒著寒光的劍脊緩緩流淌而下,不多時那齊軍將領就在滔天的火勢中停止了心跳……
狼嗥之聲和廝殺之聲交織一處,在牢山的夜空上淒厲的回蕩開來,孟珙所部就在火光之中來回廝殺,一舉奪下了牢山守軍的營寨,給伏龍關之戰帶來了巨大的變數……
伏龍關,城樓內……
“報~將軍,不好了,牢山之上燃起熊熊大火……”
“你說什麽?牢山起火了?”
剛合衣睡下的高祥聞聽通傳來報,瞬間從躺椅上跳了起來,然後三步並做兩步向屋外快速跑去。
剛一出門,就見關牆上有無數士兵對著牢山方向觀望,高祥順著他們的目光一起看去,立馬神情一恍惚,差點踉蹌倒地。
他的瞳孔內,映照著一團燃燒的火焰,令他難以置信。
收到消息趕來的胡洪曙見到牢山上這一幕,也是瞬間驚呆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一陣後,還是高祥率先反應過來,立刻對胡洪曙說道:“胡將軍,請速速派兵前去牢山奪回水道,這定是周兵李宿溫他們的陰謀,若沒水,不出兩日,這伏龍關必會大亂啊……”
形勢急轉直下,讓胡洪曙一時錯愕無法適應,等回過神來之後,立刻調集兵馬前去牢山,誓要扭轉這種極其不利的局面……
可是,牢山要道易守難攻,對與命令胡洪曙出兵之舉,高祥其實不抱太大指望,但若不奪回水道的話,伏龍關必定岌岌可危。
“大意了,著了周軍的道……”
高祥望著牢山方向火勢衝天的情形,萬分懊惱的歎息一聲,不惜一拳狠狠砸在垛牆之上。
……
“啟稟鎮國公,牢山起火了……”
周軍大營內,正在主帳安歇的李宿溫忽然被滿臉興奮的許崇明吵醒。
聽聞此消息的李宿溫,連忙從臥榻上起身,連鞋子都顧不得穿,直接奔出帳外。
果然,漆黑的夜空之下,不遠處的牢山之上,正燃燒著熊熊山火,頓時讓李宿溫心裡百感交集……
“好一個孟珙,居然真的能截斷牢山水道,如此一來,破下伏龍關就能指日可待了……”
李宿溫興奮的擊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但隨即他興奮的心情又逐漸沉了下去,很快就被濃濃的憂鬱所代替。
“孟珙此人以前在雷霆軍中怎麽就沒發現他有這般才能?必須要拉攏他為我所用,如若不然,等京師鼎定後,必須將其除去才行……”
很快,李宿溫就打定了主意想著拉攏孟珙,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與孟家聯姻了。
正好自己有個小妹李娥已過二八年華,倒是可以與孟珙配成一對。
這時,聞訊趕來的元閔也看到了牢山起火的這一幕,同樣感慨一陣後,對李宿溫說道:“李駙馬,孟將軍的計策成功了,如在下所料不差,用不了幾天,
伏龍關守軍要麽尋機找我們決戰,要麽直接退往神都,這一戰我們已經贏了……”
李宿溫不置可否,點頭說道:“元將軍所言不差,高祥、胡洪曙除了這兩條路,已別無選擇,不過以本將軍對高祥和胡洪曙的了解來看,十有八九會與我軍決戰的……”
元閔臉色一沉,對李宿溫說道:“那到時就請李駙馬多多配合我,將守軍引到寬闊地帶,讓我大夏鐵騎將他們盡數碾成齏粉!”
“那就有勞元將軍了……”
李宿溫滿意的應了一聲,再次望向那燃燒的牢山要道……
……
八月二十六,清晨……
胡洪曙帶著收攏的殘兵回到了伏龍關內。
高祥望著士氣低迷的出征將士,再看胡洪曙那發絲凌亂的模樣,心裡已經預料到了這次進攻牢山之戰十有八九是失敗了……
果然,胡洪曙來到高祥跟前,跪在地上,滿臉難堪的拱手對他說道:“太子殿下,末將……失敗了……連續攻取四次都被那個叫孟珙的周國將領打了下來,還請太子殿下責罰……”
雖然早已預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但聽胡洪曙這麽說,心下還是異常沉重。
但高祥依然大度的將胡洪曙從地上扶起,安慰他說道:“胡將軍莫要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牢山地勢險要,本就易守難攻,取不下也在意料之中……”
胡洪曙起身後,只是搖頭歎道:“厲害啊,那個叫孟珙的,居然在如此短時間內就建立起嚴密的布防,僅兩千多人的兵力,硬是怎麽都打不下來啊……”
“孟珙……”高祥聞言嘀咕一聲,仔細想了想說道,“我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就是大周殿司太尉孟固的第五個兒子,由於是庶出,所以不太受孟家重視,
早早就將他發配到了昔日雷霆軍衛怏麾下,不想他居然有這樣的能力,唉,不愧是名門之後,哪怕是庶出依然不容小覷……”
胡洪曙說道:“太子殿下,先別說這些了,現在牢山水道已被截斷,我等該如何是好?眼下這種局面可以說是內外交困啊……”
“那依胡將軍的意思該如何是好?”高祥問道。
胡洪曙回道:“依末將的意思,伏龍關再守下去已無意義,不如索性撤軍鞏固京師為上……”
高祥聞言眉頭一蹙,回頭望向關外的周軍大營說道:“父皇命我為鎮守伏龍關主帥,不想現在才短短幾日就落入如此不堪的局面,我實在是愧對父皇的囑托,
神都防禦遠不如伏龍關,且城中人脈極其複雜,我大齊立國不久,還未讓百姓完全歸心,若讓周軍兵臨城下,難保會有不安的異數發生,
畢竟在不少人心裡,大周依然是中原的正統,尤其衛冉登基後,神都的人心也就更加不穩了……”
胡洪曙聞言點點頭,又問道:“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高祥說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拚死一搏,趁現在軍心尚可一用之際,打算出關與李宿溫決一死戰!”
胡洪曙忙道:“太子殿下,既然你這麽決定,就讓末將效勞,您是大齊未來儲君, 不能有半點閃失……”
高祥搖搖頭說道:“什麽儲君?父皇教導過我,我們都是庶民出身,不能因為身份的改變而忘了本,我高祥的命是命,你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意已決,領十萬大軍出關與李宿溫決戰,若日落時分不見我歸來,胡將軍,你就帶著剩下的守軍將士回神都稟報父皇實情吧……”
胡洪曙聞言,怔怔地望了一陣高祥,低頭沉思片刻後,拱手說道:“既然太子這麽說,末將自當領命~”
高祥拍了拍胡洪曙的肩膀,對他說道:“胡將軍,這裡就拜托你了……”話畢,高祥轉身就走。
可是還未等他走出兩步,忽然感覺後頸一痛,緊接著眼前一黑,整個人就癱倒了下去。
胡洪曙忙扶住已昏厥過去的高祥,對他說道:“太子殿下,你是大齊未來的希望,末將怎會讓你去送死呢?皇上對末將恩重如山,就讓末將為大齊盡最後一份忠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