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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澤這番話等於是將大周這些世家的本質全都暴露訴說了出來,世家能立足中原百年千年,其實歸根到底就是對資源的管控,包括書籍學識在內。
一個經久不衰的世閥家中,有著無數各家學派書籍,甚至朝廷明令禁止的書籍都被他們收藏在家中嚴加看護。
因為他們知道,固守原本家業只會衰退,唯有將那些有用的學識一代代傳下去再加以改進,才能讓世家在中原永久立足,哪怕王朝更替也動不了他們根本利益。
但是,這只是針對自己家族的圈子,並不在百姓之中傳播,因為他們十分清楚一旦讓百姓的民智開啟,就無法再阻礙他們上升的空間,士族壟斷大周官場和廣大資源的局面就會被無情打破,這種局面是老牌家族極其不願意看到的。
百姓只有處在愚昧狀態,對世家言聽計從才符合士族的利益,可以盡情從他們身上剝削勞動的價值。
如今,薑澤就任以來,敏銳的察覺到了遠東各處民風氣氛隨著劉策影響力的滲透,逐漸朝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發生,因此他哪怕冒著和軍督府對立的風險也要一意孤行,將這股對世家不利的局面壓下去。
聽完薑澤的話,花房內不少人都不住點頭,理解了這位新上任總督的用意,步淵更是諂媚地說道:“總督大人真是深謀遠慮,下官實在是佩服不已,下官願肝腦塗地,為總督大人盡忠……”
對於步淵的話,薑澤並沒有理會,只是轉頭又看向宋濂說道:“宋大人,現在,你明白本督的良苦用心了麽?本督一心只是為了世家著想,
如今天下局勢紛亂,若有心人利用這些庶民趁勢而起,你覺得我們在座世家今日的局面還能維持多久呢?”
宋濂默不作聲,似乎在深思薑澤所言的話,究竟是對還是錯。
薑澤見此,話鋒忽然又一轉,笑著對宋濂又說道:“對了,本督差點忘記了,你的義女宋嫣然馬上就要成親,成為漢陵侯的夫人了吧?本督先提前向你道賀了……”
宋濂聞言忙拱手回禮說道:“多謝總督大人還心系小女的親事……”
薑澤點點頭,又說道:“不過,這宋嫣然畢竟不是你親生女兒,就算跟劉策成了親,你這老丈人也未必就真的能成為漢陵侯的心腹呢,宋大人,你眼光要放遠一些啊……”
宋濂一笑,回道:“總督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自然是曉得的……”
薑澤想了想,又問道:“聽聞令郎宋景浩一表人才,又是少有的將佐之才,本督有意將小女若曦許配給你家令郎,不知宋大人意下如何呢?”
薑澤此話一出,整個花房都震驚了,很明顯聽出這薑澤是有意在拉攏宋家,步淵更是嫉妒的望著宋濂,心道這宋濂怎麽就有這麽好的運氣,得到這新任總督的青睞,為什麽好事就輪不到自己步家呢?
宋濂聞言一怔,心道這薑澤的小女不過才剛滿十五,就急著要將她許配給自己兒子了?
而且自己兒子自定州之戰回來後,至今都是處於一種呆滯的狀態,且整個遠州省的人都知曉,在這種情況下,他薑澤還不惜犧牲自己女兒來交好宋家,看樣子這個薑澤的確如傳聞所言為了利益任何人都可以犧牲。
理了理思緒,宋濂對薑澤說道:“總督大人,我兒宋景浩現今有病在身,怕是會耽誤了令愛的前程,還請總督大人收回成命啊……”
薑澤聞言笑道:“宋大人多慮了,本督是真心想跟宋家成為親家,何況現在大周各地兵荒馬亂的,我等更要團結一致,以防宵小之輩趁機謀利,
而且,本督相信宋公子的病只是暫時的,小女若曦嫁入你宋家也一定會幸福美滿,想必宋大人也不會虧待小女的,請宋大人念在本督一片真心的份上,就答應這門婚事吧……”
“這……”
聽完薑澤的話,宋濂猶豫了,能和薑家這樣大周第一豪門結親,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換其他時候,宋濂怕是要去祖宗祠堂大肆祭奠一番了。
可現在,宋濂真的有些不知所措,這位總督大人很明顯就是衝著劉策去的,而且劉策和宋家之間的關系目前又十分的親密,偏生這一刻,薑澤橫插一手等於是讓自己在薑澤和劉策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啊。
考慮再三,宋濂還是決定向著自己兒子,先跟薑家結親再說,剩下的就有一步走一步吧。
與是,宋濂忙起身對薑澤致謝:“能得總督大人厚愛,宋濂真是誠惶誠恐,下官高攀了……”
薑澤聞言大喜,忙將宋濂攙扶起來,拍著他的肩膀用力點點頭說道:“好,如此若曦和令郎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一,你我之間私下就以親家相稱,就不必拘禮了……”
“一切聽憑總督大人做主……”宋濂恭敬地行了一禮。
“嗯……”
薑澤應了一聲,示意宋濂回到自己席位後,然後瞄向右側的沐天成,一雙眼眸轉了一圈,點頭對他說道:“沐大人,聽聞你跟漢陵侯之間關系非比尋常,去年甚至向他借兵遠征驪國?”
沐天成忙道:“回稟總督大人,昔日瀛奴和驪國的海盜搶了我沐家商隊的貨物,為了找回損失,下官這才向漢陵侯借兵出海平叛……”
薑澤見沐天成額頭冷汗直冒,笑著說道:“沐大人休要緊張,本督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本督想提醒你一句,選擇合作對象眼睛得擦亮一些,別到時讓自己後悔莫及啊……”
沐天成心下一驚,忙對薑澤說道:“請總督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該怎麽辦,沐家只是和軍督府之間有生意往來而已,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交集,總之下官一定以總督府馬首是瞻……”
薑澤寬慰地說道:“沐大人識時務啊,聽聞令郎現在至今白衣對麽?”
沐天成點頭說道:“正是,下官本打算將他送往京城謀個一官半職,可如今中原卻發生這樣的大事,就給耽擱了……”
薑澤說道:“這樣吧,本督新設的監察司正好缺人,如果沐大人不嫌棄,就讓令郎暫代這監察司的司丞,從五品官職,不知沐大人意下如何?”
沐天成聞言,忙起身跪在薑澤面前說道:“多謝總督大人,下官感激不盡……”
兒子沐雲臻成天不務正業是沐天成最大一塊心病,哪怕已經成家了也依然出入煙花風月場所,讓沐天成很是頭痛,現在薑澤拋出這麽一個橄欖枝,他自然是要死死接住了。
薑澤笑著示意他回到席位後,望了眼花房眾人,開口說道:“本督在府廳略備了些薄酒,這些時日公務繁忙也沒時間跟諸位好好聚一聚,
今日就趁此機會跟諸位相互之間促進下關系,請諸位先去君子閣等候,本督修完這裡的花草,稍後就來……”
眾人聞言齊齊起身對薑澤拱手行了一禮,而後在管家的接引下,向君子閣走去。
等人都離開後,薑澤臉上笑意頓時一收,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陰冷。
他手一揮將身後的鄔思道喚到跟前問道:“新法頒布至今,冀州那邊有什麽動靜麽?”
鄔思道說道:“暫時沒有發現什麽動靜,倒是定州、幽州不少人在新法送抵之前,舉家向冀州遷徙,看樣子是有人提前向他們泄露了新法頒布內容……”
薑澤歎道:“百密一疏啊,不過算了,只要留住剩下的各省人丁,他劉策依然無法安然開府設衙門,對了漢陵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將本督的新法送過去?”
鄔思道說道:“總督大人,新法已經送抵漢陵了,但是,漢陵城似乎沒有任何措施,據探子來報,治下各處學堂依然照舊開設,夜市也沒有半點關閉的跡象……”
薑澤愣了愣,凝眉沉思,隨即說道:“看樣子這漢陵城是壓根不把總督府放在心上,眼裡只有劉策的命令,若不采取些極端手段,這些人怕是不知道我總督府和薑家的厲害,哼……”
鄔思道忙道:“總督大人三思,現在和軍督府徹底撕破臉皮十分不明智,還是再等些時日,等總督大人你在遠東立穩腳跟,再對劉策采取措施吧……”
薑澤想了想,說道:“還是你想的周到,本督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不過,既然和劉策之間早晚要撕破臉皮,那就要做好萬全之策,讓你察探的漢陵要員名單有眉目了麽?”
鄔思道立馬從懷中摸出一本文冊:“總督大人,漢陵城中的各級將領和文官都在這裡,請您過目……”
薑澤拿過文冊翻開望去,仔細斟酌後,指著一個名字對鄔思道說道:“這個洪應文是什麽來路?”
鄔思道說道:“回稟總督大人, 這個洪應文本來是漢陵城一個小小的總旗而已,劉策到遠東後,不久就被升任為營使一職……”
薑澤聞言,仔細想了想說道:“想法子讓這洪應文與本督見上一面,本督有些話想跟他說一說……”
鄔思道忙道:“總督大人,這洪應文現在就在城中,你有何事不如交代給屬下,讓屬下前去代勞吧……”
薑澤搖搖頭:“不,還是本督親自出面吧,你去安排個地方,等用完午食,將他請來,速去吧……”
“遵命……”鄔思道領命離開了花房。
“梁溫啊,你也準備一下,到時隨本督一起出府吧……”薑澤對梁溫說了一句,隨後準備起身。
梁溫連忙上前扶起薑澤,點頭稱是:“多謝老爺給小的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