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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九日,乾州,右武衛將軍府邸……
“主人,潛伏在神都的探子前來回報,劉策河源之行大舉獲勝,現在大軍凱旋即將抵達神都城外了……”
在一間檀香彌繞的廂房之內,一名白衣冷豔女子正站在窗台邊黑色華衣儒服的俊美男子身後,十分恭敬的向他稟報關於神都城內的一切消息,包括劉策獲勝凱旋的消息。
“殿前司的人馬呢?也在半道之上劉策軍中麽?”華衣青年聞聽白衣冷豔女子的話,手指輕撫鬢間垂發,就勢而下後發出嘶啞的聲音。
冷豔女子點頭說道:“是的,主人,他們也跟在劉策軍中一道向神都行來,如今距離神都不到一百五十裡路……”
“哈……”華衣青年輕笑一聲,嘶啞的聲線再度響起,“這些愚蠢的弱者總喜歡依附在強者身上,似乎這樣就能沾染到強者的光輝,繼而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實在是可笑,弱者就是弱者,這些人應該都死在河源,那才是他們真正的歸屬,又有什麽資格混跡在強者身邊感受勝利者的光輝?
這種愚蠢的生物為何總會讓人感到十分的厭惡?又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他們活著到底有什麽意義?”
冷豔女子站在華衣青年身後,靜靜地聽著他的話,面無表情一動不動,這些年來她也已經習慣了眼前這位“主人”的脾氣。
沉默一陣後,華衣青年又問道:“那麽皇城方面又有什麽打算?你打探清楚了沒有?”
冷豔女子說道:“回主人的話,京城傳來消息,言當朝天子龍顏大悅,決定宴請百官在太極殿外等候劉策進城,並於全城百姓同樂,解除宵禁三日,以示天下太平……”
華衣青年聞言一怔,隨後閉目輕撫自己鬢發,良久吐出一句:“衛稹比我想的還要愚蠢,他居然會將這種喜悅與一群毫不相乾的人一起分享?這到底有多可笑?
那些百姓真的會關心誰打了勝仗?不,他們不會,他們只會想方設法從中尋找出有利自己的消息,既有精神上的,也有物質上的,
那些愚蠢的士家子弟又可以在酒肆街坊內對此吟詩作對,然後花上幾百甚至幾千兩銀子在酒樓牆面上題下自己的詩句和名諱,以供他人瞻仰,
那些愚蠢的商家卻能從中借此收雙份的錢,然後再愚蠢的孝敬縣衙內的官差,真可謂是一舉多得的好商機,
而處在底層愚蠢的百姓卻會為一場與他們無關的戰事勝利而盡情歡呼,卻從未想過他們的處境並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會被官府盤剝、欺壓,以及一大堆稅目等著他們來繳納,想想實在是令人愚蠢的想要窒息……”
等華衣青年一通數落之後,冷豔女子才開口說道:“主人,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華衣青年剛準備開口,卻望到窗外院子內一名身襲勁衣武服的少女正在練劍,不由頓了頓,對身後的冷豔女子說道:“冷煙,這幾日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晚些我另有你需要去執行的任務……”
這少女正是上官雁身邊的冷煙,而站在窗台邊的華衣男子自然而然就是上官雁本人了。主仆數人自遠東來到乾州之後,很快就住進了高密府中,似乎在醞釀著什麽可怕的陰謀。
冷煙一聽上官雁讓自己休息,立馬低頭躬身說道:“主人,我不累,有什麽需要你盡管交代奴婢去辦吧……”
“嗯?”上官雁聞言,頓時長長輕吟一聲,側頭對著身後的冷煙,面無表情地說道,“什麽時候開始,我說的話對你而言已經不管用了?”
冷煙聞言,連忙拱手對上官雁說道:“主人,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想替主人分憂解難,如若奴婢衝撞到了主人,還請主人責罰……”
上官雁雙目微頜,少時才淡淡地說道:“剩下的事我已經讓魄奴接替你去辦了,你已經三天未曾頜眼,先去休息一會兒,等有新的指示我再通知你,下去吧……”
“多謝主人關心……”
聽上官雁這麽說,冷煙這才放下了心,同時心中一陣暖意襲過,主人這是在關心自己麽?於是輕輕應了一聲,便躬身退出了廂房。
而上官雁將目光鎖定在屋外練劍的少女身上,良久臉上浮現一抹微笑:“有時候,感情真的會讓一個人變的十分愚蠢……”
“雁公子!”
就在這時,練劍的少女發現有人在暗中觀察自己,發現是上官雁後,立刻停下手中的劍,對他興奮地打了個招呼。
然而,面對那練劍少女的連聲呼喚,上官雁卻是面色平靜,只是靜靜地注視了她一陣,根本沒有回禮的半分打算,甚至直接將窗戶給關上了……
“唉,怎麽關窗了?”練劍少女惱怒地跺了跺腳,臉上滿是失望的神態。
邊上一名侍女遞來一條剛從臉盆內擰乾的毛巾到少女跟前,打趣地說道:“小姐,您剛才在跟誰說話呢?難道說是那位雁公子麽?”
“休要胡說,小心拔了你們幾個的舌頭!”
見自己心事被侍女拆穿,少女臉頰瞬間變的通紅,故意提劍威脅她們,侍女見此更是嬉笑不止。
這位少女名喚高佳,高密的第三個女兒,今年剛滿二十歲,張的倒是英氣逼人,只是性格豪爽又喜好舞劍弄棒愛看兵書,這麽多年才沒能嫁出去,加上高密的關系,也沒人敢來娶,這可成了高密心頭一塊病啊。
但高佳揚言,除非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要麽就有人在擂台上將自己擊敗,除此之外寧死不嫁,也讓高密很是一陣頭痛……
不過在四月下旬,當自己的兄長帶了上官雁一行人入府後,那特有的氣質便讓高佳為之深深吸引,從那天開始高佳似乎就對上官雁有著一份莫名的情愫,每次見到上官雁都會格外暗中留意……
“小姐,老爺請您過去一起用膳了……”等高佳洗完臉,又一名侍女對她欠身說道。
“知道了……”
高佳應了一聲,丟下毛巾收起寶劍又望了眼那關上的廂房窗戶,臉上露出一副眷戀的神情,良久他才依依不舍的走出後院向前廳走去。
來到前廳,只見一張圓桌主座之上,現年四十九歲的右都武衛統領高密頭髮灰白面色沉毅,現在正端著碗喝著稀粥,不時夾起桌上的下粥小菜往自己嘴裡送。
高佳來到高密身邊,對他欠身行了一禮:“見過父親……”
高密喝下一大口粥的,頭也不抬就對高佳說道:“坐下吧,吃飯……”
高佳依言就在桌邊落座,然後邊上侍女也端來一碗稀粥到她手中,父女二人就這麽不發一言,食而不語……
等早飯吃完後,高密用毛巾抹了抹嘴才對高佳說道:“今日爹要進京一趟,我不在這段時間,你在家可不要隨處亂跑知道麽?”
高佳一聽,心下瞬間一樂,但隨即又問道:“爹,為什麽選擇這個時候進京啊?莫非有什麽要緊事麽?”
高密聞言看了高佳一眼,隨後丟下手中毛巾對她說道:“皇上奉命讓我進京慶祝河源大捷典禮,順道也探望下你娘和你祖母,給他們送些東西過去……”
高佳回道:“就不能接娘親和祖母回來麽?”
高密起身沒有直接回答高佳的話,只是對她說道:“有什麽話要我帶給你娘和你祖母麽?”
高佳說道:“就說佳兒十分思念她們,希望他們早日回來……”
“嗯……”高密應了一聲,然後穿上仆人遞來的一件衣物又對自己女兒說道,“聽說你最近在上官雁房間附近往來頻繁?”
高佳俏臉微紅,含羞地說道:“哪有,爹你誤會了……”
“最好是誤會了!”高密忽然語氣提高一些,“那個人你最好別離他遠一些,不準靠近他,越遠越好!”
“為啥啊?”高佳聞言,立馬不滿地問道,“為啥我不能跟雁公子多接近些?”
高密收拾好自己的衣服看著高佳一臉情竇初開的模樣,心下很是不忍,但他還是鐵下心對她說道:“你要看上誰喜歡誰,爹都不會在意,唯獨這個上官雁,你最好趕緊將他忘掉, 這個人十分可怕,只會帶給你無盡的傷害。”
“那還有比爹你更可怕的人麽?”高密的話音剛落,高佳立馬反唇相譏道,“外面早就開始瘋傳爹你可是要顛覆大周王朝的反賊!”
“放肆!”高密聞言,一聲暴喝,“你這是什麽態度,敢這麽和我說話?外面的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還是不是我高密的女兒?”
高佳不甘示弱地說道:“有些事不是空穴來風,是真是假爹你心裡最清楚……”
高密被女兒頂嘴過後,面色鐵青地凝視了她一陣,最後無奈地說道:“有些事情,你不該管就最好少管,總之叫你離那上官雁遠一點,你倆根本就不可能的,那個人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高佳說道:“他曾經一定被人傷害過,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就因為這樣,女兒才要多接近他,敲開他的心扉……”
“夠了!”高密厲聲咆哮地打斷高佳的話,“上官雁沒你所言這麽簡單膚淺,他不是一個會被感情左右的男人,總之我活著一天,是不會同意讓你倆在一起的!”
高佳聞言怒道:“爹,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我……”
“好了!我沒時間聽你瞎說,總之沒我允許,你跟上官雁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高密衝女兒大聲咆哮過後,便甩袖向府廳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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