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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督府大廳之內,秦墨坐在主案之上,仔細翻閱著衛瑛那份《職田策》,看到要緊處,不由眉頭緊鎖,權衡其中利弊。
而衛瑛則坐在廳房一側,端著新泡的茶水,靜靜等待著秦墨開口,看似平靜面容,掛著一絲淡淡的憂慮。
良久,秦墨放下職田文冊,抬眼望向衛瑛說道:“公主殿下,請恕秦某冒昧,這真是出自您一人的想法麽?”
衛瑛點點頭說道:“這是本宮的一點拙見,讓秦主事笑話了,有何不妥之處可否指點本宮一二,本宮回去一定再仔細修改……”
秦墨搖搖頭,對衛瑛說道:“不,公主殿下,這份田製變革已經相當完善了,真沒想到公主殿下居然有這等理政之能,實在是讓秦某刮目相看啊……”
聽秦墨這麽說,衛瑛當下心中一喜,這說明兩年多時間費盡心力編寫的田政已經被得到了認可,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想到這裡,衛瑛起身對秦墨欠身行了一禮,鼓起勇氣開口說道:“秦先生,本宮有個不請之情,可否將這職田製在冀州各處試行?”
秦墨聞言沉默片刻,而後說道:“公主殿下,這麽大的事不是秦某一人就能定奪的,在下還要跟軍督大人和其他各級官員一起商議之後才能決定的……”
衛瑛點頭說道:“本宮能理解,那就請秦主事多多操勞,本宮感激不盡……”
秦墨說道:“公主殿下無需多禮,秦某一定會和軍督大人仔細商議的……”
衛瑛應了一聲,再次微微一欠身對秦墨說道:“如此,本宮就先告辭了,秦主事公務繁忙,就不必相送……”
秦墨點頭說道:“公主殿下一路保重,恕秦某無禮,不能相送了……”
送走衛瑛後,秦墨又仔細看了遍這本職田法冊,再三考慮了一下,決定在下午議會的時候將這件事提出來。
其實,秦墨是支持這職田法在冀州盛行的,因為它能引來無數世家人才匯聚在劉策身邊。雖然對大的世家影響不大,但對那些已經落魄衰敗的世家子弟有著非常誘人的吸引力,同時也能給寒門官吏一份上進的穩定保障……
“午時四刻,午食進餐……”
這時,軍督府大廳外響起一陣清脆的晃鈴聲,緊接著有專門守時辰的監官大聲吆喝起來。
秦墨聞聽這陣聲音,立刻整理好主案上的資料,然後正了正衣冠,和府廳同僚一道,向午時餐廳走去。
軍督府辦事處設有專門的食堂給在府內就職的官吏準備午食,事實上各衙各司都設有食堂。
今天的午飯是蒸魚、紅燒肉、豆乾以及一碗紫菜蛋花湯,邊上還有南瓜、紅薯、土豆等粗糧以及一大桶白米飯,可謂是非常標準的“工作餐”了。
秦墨望了食堂的人流一眼,便默默依次排隊領取自己的那份飯食。其實以秦墨的身份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的插隊,但他沒有,依然和其他官吏一樣遵守著食堂秩序,給眾多同僚起了一個榜樣,盡顯君子儒風。
領完飯食後,秦墨端著食盤掃了一眼食堂,然後朝葉胤所在的那一桌走去。
來到葉胤對面,秦墨放下手中食盤坐下,葉胤衝秦墨輕輕頜了一眼,以示尊敬。
二人默默吃著餐盤裡的食物,各自遵守著“食而不語”的規矩,等飯過一半後,秦墨望著葉胤碗裡小半碗飯,而餐盤裡沒有魚肉之類的葷腥,不由小聲歎道:“你這樣可不行,生完孩子才幾個月,每次吃這麽點對身體不好啊……”
葉胤聞言小聲說道:“不才多謝秦主事關心,這些已經足夠了,再多的話,不才就是浪費糧食,過於可恥……”
秦墨苦笑著搖搖頭:“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一點葷腥都不沾怎麽行呢?這次你生孩子要不是程姑娘醫術高明,怕會有個閃失,在下也不好跟軍督大人交代,葉姑娘,你這又何苦呢?在下相信軍督大人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葉胤聞言,靜靜地說道:“秦先生,您別說了,不才知道軍督大人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但不才更知道不才眼下該做些什麽,既然我入了參謀司,就要盡好這份職責,不辜負所有對不才支持的人期望……”
秦墨歎了口氣:“只是你父親那裡已經好幾次跟我接洽,說要找軍督大人討個說法,好幾次在下都找理由搪塞過去了,但這麽下去總不是辦法,如今軍督大人已經回來,你爹他……”
葉胤說道:“多謝秦先生了,不才替家父向您致歉,只是還請秦先生再替不才抵擋家父一陣,等不才擬好朔方布略為止,拜托秦先生了。”
秦墨望著葉胤一臉堅定地模樣,無奈地搖搖頭:“罷了,就按你說的辦,不過,你也不能太操勞了……”
葉胤輕輕頷首:“不才曉得……”
這時,許文靜的聲音在二人耳畔響起:“秦主事,葉參謀,你倆說什麽呢?可否讓在下也聽聽?”
秦墨聞言,不動聲色的恢復到一臉平和的態度,然後笑著對許文靜說道:“軍師請坐,在下正好有一事想跟軍師商議……”
許文靜點點頭,坐到二人中間,拿起一個土豆一邊剝皮一邊問道:“秦主事請說……”
秦墨從懷裡拿出那本職田文冊放到許文靜跟前說道:“軍師,您看看這個……”
許文靜聞言望了眼那文冊,頓時眉頭一皺,連剝土豆皮的手都停了下來,驚訝的問道:“秦先生,這是不是公主那丫頭給你的?”
秦墨奇道:“看樣子軍師知道這是公主所作?”
許文靜點點頭說道:“自然,這還是跟軍督大人回遠東半途之中,小公主托王爺拿來讓在下和軍督大人指點呢……”
秦墨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又問道:“那軍師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許文靜不假思索地說道:“還能有什麽看法?身為女兒家就應該好好遵守三從四德,伺候夫君婆媳,學學女紅,有條件學些音律茶道就行了,學男兒搞什麽亂七八糟的政務?真是的……”
這話一出,一旁的葉胤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清澈的瞳仁中有著一絲淡淡的怒意。
秦墨發覺葉胤面色不對勁後,立刻對許文靜說道:“軍師,在下問的是你對這職田法上的內容有什麽看法?”
許文靜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皮的土豆,然後拿起盤子內那條乾淨的毛巾擦了擦手,指著文冊說道:“女人寫的東西能看麽?就算公主殿下也一樣,根本就沒考慮過實際情況,完全就是一方之言罷了……”
葉胤實在受不了許文靜那對異性骨子裡瞧不起的態度,於是端著食盤起身對秦墨和許文靜說道:“秦主事,軍師,你們慢用,不才先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向放餐盤的木桶走去。
許文靜頓時有些懵圈,看著葉胤離去的背影,奇怪地說道:“這葉公子是怎麽了?怎麽總覺得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在下哪裡惹了他麽?”
秦墨忙打圓場說道:“近些日子葉參謀為了擬出朔方周圍安防布略可謂是費盡了心思,這脾氣也難免有些不好,軍師你多擔待些……”
“是這樣麽?”許文靜狐疑地說道,“可為什麽我怎麽總覺得葉公子是在針對在下啊?對了,今日報紙在下也看了,對葉公子在報紙上所言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很是不解,夫綱為天這是常識,這葉公子怎麽一天到晚盡給女人說話啊?真是一點男兒氣概都沒有……”
“軍師多慮了……”秦墨笑著岔開話題,“對了軍師,下午召開會議,你準備了什麽要說的麽?”
許文靜搖搖頭說道:“沒啥準備的,一切聽軍督大人的就是了……”
秦墨問道:“軍師,如果在下想把這本職田製在會議上請軍督大人定奪,你說軍督大人會同意在冀州治下實行這職田法麽?”
許文靜想了想,問道:“那得看現在軍督府名義下土地數量有多少了,這可是需要龐大的田畝數量支撐,否則實施起來只會起到反效果。”
秦墨點點頭,然後說道:“現在軍督府治下除去封賞用的土地外,冀南尚有八百七十六萬畝開墾完的土地,預計來年四月過後,冀南能達到一千萬畝以上,而冀北土地暫且大部要留作民田,你說,足夠了麽……”
許文靜仔細想了想, 然後開口說道:“一千萬畝,前期是足夠了,以八品官吏為例,所獲職田為一百五十畝,一千人就是十五萬畝地,然後七品各級官員為二百畝,以五百人算,也就十萬畝,
以此類推五十畝一級,至四品開始,百畝一級,一品為千畝,算他所有文官述職為一萬人吧,這一千萬畝地也應該戳戳有余了,依在下看,問題不大,更何況冀北和塞外還沒完全挖掘出來呢,
只是以後若軍督大人勢力繼續擴大的話,那就難免會對土地有巨大壓力,:必須時刻做好準備啊……”
聽完許文靜分析,秦墨點了點頭,實際上以冀州各府衙門的辦事效率,根本就用不了一萬官吏這麽多,頂天七千就足夠了。
“如此一來,在下也就放心了,下午會議,在下爭取讓軍督大人同意試行這職田法,如果確實可行,就早日推廣開來,為我冀州掃平天下造福萬民積蓄足夠的力量!”
許文靜見秦墨說的斬釘截鐵,不由狐疑的盯了那本職田法一眼,心中開始思量起這項政令能發揮的具體作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