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大人,總督大人有請……”
總督府柴房內,王子溫對側躺在柴禾邊上的顧謙拱手作揖,施了一禮。
“哼……”
顧謙冷哼一聲,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依舊背對著王子溫做出寢寐之態。
王子溫知道他的稟性,也知道他到河源後跟趙元極之間的過結,也就釋然了,依舊對他的背影拱手說道:“顧大人,現在這種時候,也就只有您能力挽狂瀾,就數十萬蔡州百姓與水火了……”
顧謙聞言說道:“王管家言重了,本官哪有這個本事?蔡州城一切由趙總督掌控,能出什麽事?”
王子溫忙道:“顧大人,您不知道,眼下蔡州城已經到了千鈞一發之際,總督大人也是焦頭爛額,這才想讓小的來請顧大人前去和一起商議對策啊……”
顧謙眉頭一皺,問道:“蔡州城究竟發生何事這麽嚴重?莫非流賊已經兵臨城下了?”
王子溫搖搖頭,回道:“並非流賊,而是城郊二十萬大軍發生嘩變,揚言要克城問責呐……”
“嗯?”顧謙一聽,立馬起身輕吟一聲,問道,“好端端的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二十萬人同時嘩變?”
王子溫道:“都怪前軍都督劉策,要不是他暗中唆使,又怎會發生這種事情?總督大人派遣好幾波人前去跟他交涉,結果派去之人不是斷手斷腳,就是耳鼻被拔,哎,不想這劉策竟然會是這般殘暴……”
顧謙想了想,隨後搖搖頭反問王子溫:“那二十萬人為何就會聽前軍都督蠱惑?”
王子溫忙道:“這小的哪裡知曉,必是那劉策用了什麽下作手段,才會導致那群賤民現在這樣大膽跟總督大人作對。”
顧謙臉色一沉,轉身對王子溫說道:“你一個小小的總督府管家,居然在背後對堂堂遠東邊軍主帥直呼名諱?還敢罵守衛國土的將士是賤民?王子溫,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家奴,這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
王子溫聞言心生不悅,但這時候心中謹記趙元極所托,直能將這股惡氣憋下,換上一副笑臉對顧謙說道:“顧大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請顧大人隨小的一同前往蔡州城樓會見總督大人,早些商量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
顧謙低頭凝思一陣,的確這時候蔡州城亂不得,與是對王子溫說道:“前邊帶路……”
王子溫心中一喜,與是站到門邊上,躬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等顧謙步出柴房門後,他也緊緊跟了上去。
等顧謙來到城樓之後,已是傍晚掌燈時分,他向城牆之外望去,但見蔡州城外呐喊要餉的聲音已經停歇,大營上空炊煙嫋嫋,顯然已經到了用飯的時間。
趙元極見顧謙到來,連忙上前衝他拱手說道:“顧大人,您來啦?”
顧謙沒在意禮數,只是指著城牆外面對趙元極問道:“總督大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趙元極歎道:“本督的疏忽,讓劉策找到機會能刁難本督……”
顧謙冷哼一聲,指著城外火光下處一幅橫條上的大字對趙元極說道:“總督大人,您是不是欠了將士們的軍餉沒發?本官真沒想到,原本以為總督大人只是苛待外來客兵,不想連自己人你都如此刻薄,呵呵……”
趙元極聞言臉一黑,隨後岔開這個問題對顧謙說道:“顧大人,先不說這個了,本督找你前來,就是想和你一起商議出個辦法來,劉策所言,今日若不談妥,明日他可就要攻城了……”
顧謙想都沒想說道:“不可能,劉策身為大周前軍都督,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趙元極說道:“顧大人有所不知,本督今日連續派了數多城內官員與劉策交涉,不想他們各個都是身殘而歸……”
顧謙打斷他的話問道:“那本官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去商談為何會身殘而歸?總督大人,那些前去交涉的使者都說了什麽讓軍督大人如此生氣呢?”
趙元極嘴角一抽,說道:“劉策本就殘暴不仁,由此行徑,也在意料之中……”
顧謙繼續問道:“總督大人,本官隻想問你,派去跟軍督大人交涉的使者究竟說了什麽話才會身殘而歸?堂堂邊軍主帥,斷不會無緣無故對同朝來使如此凶殘不擇手段!”
見顧謙神色堅毅,趙元極憤恨之下強壓怒火對他說道:“好了,顧大人,事情已然發生,暫時就不要去追究那麽多了,縱使是本督的下屬無理,劉策身為邊軍主帥也不該這樣殘忍,本督就想問問顧大人,眼下的情形你可有辦法解決?”
顧謙聞言望了眼城外,又望了眼趙元極,隨後說道:“簡單啊,總督大人答應城外的士兵條件不就解決了麽?畢竟拖欠軍餉換誰都心裡都不會好過。”
趙元極聞言,露出為難地神色:“顧大人,您有所不知,河源連年戰亂,總督府的稅務也是入不敷出,實在沒有多余的錢糧支付軍餉啊……”
顧謙冷哼一聲對趙元極說道:“總督府沒錢?本官記得女兒節(七月七)那日,總督大人在府內設宴為女兒慶節的花費可是差不多夠一個營(2000)半月軍餉了啊,怎麽會沒錢,又如何會入不敷出呢?”
趙元極的臉更黑了,很顯然這個顧謙處處與自己作對,根本不把自己這個總督放在眼裡,既然這樣,不如讓他去和劉策鬥個兩敗俱傷,無論成敗對自己都沒有半點壞處,最好能讓劉策發怒一刀殺了他再好不過。
與是,趙元極強壓下心中怒火,努力換上一副笑容對顧謙說道:“顧大人,你與劉策同是前來馳援河源的朝廷天軍,本督想請你與劉策交涉一下,或許劉策能聽你一言,解散圍堵大軍也說不定……”
顧謙聞言考慮片刻,搖搖頭說道:“總督大人,這是你河源內務之事,本官如何能隨意插手?”
趙元極忙道:“顧大人,事從緩急,本督知道平日裡對顧大人怠慢了,但還請顧大人看在蔡州幾十萬百姓的份上,幫幫本督吧,本督給你下跪了……”
說著,趙元極竟然真的向顧謙跪了下來,周圍官員見趙元極下跪,也齊齊跟著跪在顧謙面前。
顧謙望著眼前百官跪伏的情形,只是萬分輕蔑的冷哼一聲,隨後眼神瞄向趙元極,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無情的撕開這群蛀蟲的偽裝:“既然總督大人如此愛民如子,為何你自己不出城去和劉策交涉呢?”
顧謙此話一出,趙元極臉頰不停抽搐,強壓心頭怒火之後,他開口說道:“本督還要主持城內事務,暫時還不能……”
“不用說了……”顧謙打斷趙元極說下去,“反正怎麽說你們這些人也都會為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是開城投誠也會說什麽聖人訓誡之道,罷了,本官就去城外軍營走一遭吧……”
趙元極等人聞言,心中一喜,忙對顧謙說道:“顧大人為全城百姓舍命奔波,本督真是……”
“本官不是為你們而去的……”顧謙厭惡的打斷趙元極的恭維之詞,“本官只是想去見見傳聞中的前軍都督究竟是怎樣一副風采,打開城門吧……”
趙元極聞言立馬起身對守城的官兵說道:“速速打開城門!”
然後又對顧謙小聲問道:“顧大人,還需要準備些什麽?”
顧謙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道:“準備一口棺材……”話畢,不理會趙元極,徑直向城樓下走去。
趙元極望著顧謙離去的身影,輕笑一聲,暗自說道:“棺材?好,本督就破費給你顧謙買一副棺材容身!”
……
當顧謙來到城郊大營,向守衛出示身份證明之後,守衛立刻前去稟報,約莫一刻鍾後,守衛回來對顧謙說了一句:“跟我來……”
與是顧謙一路跟著那衛兵向劉策大帳走去,沿途盡數見到趙軍士兵們正在用晚飯,皆是白米菜湯,外加紅薯雜糧等食物,顯然比之前他剛到蔡州城時看到的營房夥食要好的多。
等輾轉繞過幾個營地,忽然有人對顧謙喊道:“顧監軍!”
顧謙一怔, 忙向聲源方向望去,但見一架鍋前,十幾名殿前司士兵正滿臉熱情地望著自己。
“你們,你們都沒事吧?”顧謙見到失去音訊的將士如今卻安然無恙,也是萬分的激動。
那些士兵搖搖頭說道:“監軍大人,我們已經沒事了,軍督大人待我們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顧謙點點頭,然後看向他們碗裡的飯食問道,“你們吃的都是什麽啊?”
殿前司士兵笑著回道:“白米飯配肉湯還有大餅呢……”
顧謙點點頭,心中對劉策的評價高了幾分,對友軍都如此一視同仁,說明這位前軍都督也不是那種鐵石心腸之人。
和他們打過招呼後,顧謙繼續跟在衛兵身後向劉策大帳走去,等他來到精衛營營地後,這裡的夥食卻讓他眉頭微蹙,直接將之前自己對劉策“一視同仁”的評價給推翻了。
只見精衛營士兵的夥食:一大碗肉湯,幾張油餅,一小盤臘肉,青菜或醬菜。有幾個將官面前甚至還有豬蹄之類的,當然也有些士兵不吃餅愛吃白米飯的,見顧謙望來,對他只是點點頭……
“這吃的真是奢侈,殿前司在京城時都吃不到幾回,難怪這些將士各個身體健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好兵……”
顧謙暗自嘀咕一聲,便跟著那衛兵一起向不遠處劉策的主營大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