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呀喝~”
八百死士聞聽顧謙軍令,齊齊暴喝一聲,面對挺近的青峰營,一臉決然的迎了上去……
死士,顧名思義,便是將性命拋諸腦後的敢死之士,這八百死士皆是河源流民組成,恨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流賊有著刻骨銘心的血海深仇,如今面對那些仇敵,縱使自己處於劣勢,他們也無所畏懼。
“哈~”
青峰營的兩個長矛方陣見八百死士靠近,在各陣主將的指揮下,立刻齊吼一聲止住了前進的步伐,而在他們身後的弓箭手也停下了行進的腳步,彎弓搭箭,做好了拋射的準備。
顧謙面色冰冷,知道自己和八百死士即將面對箭雨的侵襲,但他沒辦法,只能選擇繼續迎上去,否則注定會成為箭矢攢射的對象……
“放箭~”
“嘣~”
“呼~”
隨著弓兵指揮將領一聲令下,青峰營後陣立刻竄起一片鋪天蓋地的箭雨,伴隨著崩弦霹靂聲,呼嘯著向顧謙所部最後的八百人撲來……
“樹盾!”
顧謙一聲大喝,命令八百人止住步伐蹲與地面,隨後將手中圓盾護住自己要害……
“篤篤篤~”
隻聞一陣箭鏃釘入木料的刺耳聲響,攢落的箭矢大部分都落在了地面和圓盾之上,偶爾幾支羽箭落在堅硬的犀甲上,也迅速被彈了開去。
“繼續前進!”
箭雨過後,顧謙一甩手中圓盾,抖落盾面上的箭矢,繼續大聲下令全軍前進。
“嗶~”
聞令的八百死士,立刻起身繼續跟著顧謙一步一步向前方敵人的陣型走去,八百人在這一輪箭雨的打擊下居然奇跡般的無一人傷亡。
“嗯?”
處在後陣之中的羅松看到這一幕頓時有些意外。
“這支部隊人數不多,但似乎跟那群殿前司不一樣,嗯……”
羅松默默點點頭,開始仔細留意起這支部隊來……
“樹盾!”
“篤篤篤~”
青峰營陣中箭雨再次騰起刹那,顧謙又是一聲大吼,前進的八百死士再次聞令蹲地盾牌掩蓋住自己身上要害,箭鏃釘木的刺響再次回蕩開來……
“繼續前進!”
箭雨過後,顧謙抖落釘在盾面和掛與身上的箭矢大吼一聲,八百死士聞令依舊起身跨過滿是箭枝的地面,繼續面無懼色的向對面幾十步外的長矛方陣走去,八百人依舊無一傷亡……
“這……”
目睹這一幕的青峰營士兵頓時震驚了,臉上掛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弓兵指揮將領更是止不住吞咽了一下自己的口水。
“這是什麽皮甲?為何比鐵還要堅硬?”
左側長矛方陣的主將范培對那八百死士身上所穿的皮甲感到格外吃驚,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呀喝~”
兩軍相距十步距離,八百死士忽然齊喝一聲,猛地撲向前方肅立的長矛方陣,面對鋒利粗重的長矛,他們表現的是義無反顧……
“砰~砰~砰~”
“哢嚓~哢嚓~”
“叮~”
短兵交接瞬間,兩軍陣前立馬爆發一陣劇烈的轟響,兩盾相撞,盾牌甩短長矛,金屬相撞的聲響綿綿不絕,刺耳的震蕩讓人耳膜一陣劇痛……
一名死士持盾一衝,滿臉猙獰的撞在長矛方陣最前列的一名刀盾手手中盾牌之上,撞擊產生的強烈動蕩和軀體酸麻同時讓二人身子止不住向後微微一揚……
“鏘~”
再穩住身形時竟是利刃同時揮出,交錯摩擦間爆發一陣令人頭痛欲裂的輕吟,兩道寒芒閃爍過後,竟是再一次打成平手……
“嘶~”
青峰營刀盾兵倒吸一口冷氣,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疼痛難忍,一雙冷眸死死盯著死士,測算著他下一步動作,而死士同時也在觀察著他……
“噗呲……”
“呃……”
雙方對峙之際,一支窺伺已久的長矛猛地從刀盾手身後如出黑蛇出動,直撲死士身上而去,死士一個不慎,未被皮甲環裹住的脖頸,登時被冰冷的矛尖洞穿,灑落幾滴血珠……
“籲……”
死士倒地,流賊刀盾手長籲一口氣,抬起手腕擦拭了下被汗水覆蓋的臉龐,炎熱的酷暑加上生死搏殺,著實讓他的體力有些不支……
“呲~”
然而,當刀盾手的手背觸碰到自己臉頰還未來的及撫去汗水之際,右胸猛傳來一陣強大的阻力,耳邊回蕩著甲葉擠裂的刺耳輕響……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刀盾手的意識陷入短暫的空白之中,待他反應過來地時候,只看到眼前一副猙獰的面容朝自己露出極為殘忍的笑意。
“嘿~”
死士獰笑著輕喝一聲,瞳孔猛一縮,狠狠扭動了下捅入刀盾手胸膛的短刀,鮮血頓時順著劍鋒揮灑而下,浸透了刀盾手的衣甲。
“呃~噗~”
刀盾手輕微呻吟一聲,隨即猛吐一口鮮血,臉上表情因為痛苦而變得極度扭曲,最後隨著短刃抽離身體一霎,他沉重的身軀“砰”一聲到落在下去……
“叮~”
“噗~”
“哢嚓~”
另一處方陣上,十余名死士衝到青峰營陣前抬手揚刀便與密集的長矛方陣撞在了一起,雙方甫一接觸,一片血雨瓢潑,金屬交錯、兵刃入軀、木杆折裂的聲響綿綿不絕地在陣前回蕩開來……
犀皮甲的防護出人意料的結實,在如此密集的長矛攻勢下,僅三人倒地,其余死士皆衝到盾陣跟前,與青峰營流賊狠狠的廝殺在了一起,戰鬥瞬間變得更為激烈,青峰營嚴密的陣型竟出現了一絲松散的跡象……
“殺過去,破開敵陣~”
“嗷嗷嗷~”
顧謙見此抓住戰機,一聲喝令,指揮著身邊上百死士直撲被十余人壓製住的盾列,立時周圍響起一片震天的狼嗥聲響。
“這支部隊……”
密切關注戰場局勢變化的羅松見到這一幕,緊皺起了眉頭,對這八百死士的戰力感到意外。
“八百人就能與我這兩千人戰的旗鼓相當,看來,必須將他們盡數殲滅在這裡才行……”
望著前方戰陣敵我雙方不斷倒地的身影,羅松決定再壓上兩千人,給予那支部隊致命的打擊。
“咯噠噠~咯噠噠~”
“大將軍,高陽急報~”
就在羅松準備下令再壓上兩個長矛方陣的時候,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背上的身影高舉手中一封金黃色的帛卷朝羅松所在部隊不停呐喊著。
羅松望向那快馬雙眼微頜,等那騎兵滿頭大汗地來到跟前後,不等他說話,一把奪過他手上帛卷翻開看去,這一看之下,兩眼猛地一睜,臉上表情瞬間變得格外陰沉。
“陳方達、曾連英兩部因夏侯瓊反戈大敗,兩萬大軍全軍覆沒,劉策大軍已然進入河源境內如入無人之境,涇河、巒丘、岐都三座要城接連失陷,現如今正直逼河源糧倉要地安陽?不妙……”
羅松稍作思考,立時沉吟一聲,當即對身邊親兵說道:“傳我軍令,全軍回轉五梁鎮,速速馳援安陽!”
親衛聞之一愣,奇道:“大將軍,這是為何?”
羅松回道:“莫要多問,速速鳴號讓兄弟們退下來,快~”
親衛不再多言,當即命人吹響了撤軍的角號。
“嗚~~”
沉悶的角號聲在悶熱的暑日之下犀聲響起,正在與顧謙所部廝殺的青峰營將士聞聽號聲,臉上齊齊閃過一絲不解的神情,但還是依令且戰且退,迅速與敵人脫開了戰鬥……
“停止追擊!呼~”
見流賊結陣有序的向後退去,顧謙在感到錯愕的同時也恐防有詐,當即命令部隊停止了追擊,直到確定流賊本陣如潮水般逐漸消失在自己眼簾的時候,這才刀尖抵地,望著遍地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長吐出一口氣……
“奇怪,流賊為何這個時候選擇撤退?不應該啊……”
平複起伏不定的情緒之後,顧謙對流賊忽然之間撤軍感到十分錯愕,要知道自己這邊八百人雖然悍勇,但畢竟人數稀少寡不敵眾,能壓住兩個青峰營長矛方陣已經是極限了,這時羅松若再派哪怕一個千人方陣,自己這八百人必敗無疑,羅松身為偽昌大將會突然放過這種戰機?顯然不可能的……
“莫非流賊後方出了什麽巨大變故?”
顧謙腦海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而且是越想越覺得自己判斷沒錯,否則真的無法解釋羅松為什麽會在戰情全面佔優形勢下放棄殲滅自己轉道回往五梁鎮的打算。
“劉策?前軍都督!”猛然間,顧謙想到了遠東援軍,頓時雙眼放亮,“沒錯的,定是軍督大人的援軍到河源了,也只有他才會讓流賊如此重視緊張,肯定沒錯的,現在立即回轉蔡州城,是時候找趙總督商議與軍督大人前後夾擊流賊了!”
打定主意後,顧謙立刻起身收刀回鞘,望著尚余五百渾身帶血的死士,大聲說道:“壯士們,這一仗我們打贏了,現在隨我一起回轉蔡州城,本監軍答應給你們的金銀,一定會親如數自雙手奉上!”
“嗷嗷嗷~”
五百劫後余生的死士齊齊興奮的歡呼起來,這一戰他們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好在他們現在贏了,是時候收獲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報酬了……
顧謙望著五百死士歡呼的聲音,默默歎了口氣,雖然這場戰鬥贏得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甚至十分狼狽,但畢竟是贏了,而且必須贏,現在的殿前司以及河源各地急需一場激動人心的勝利來緩衝下日益消沉的氣氛。
“傳令下去!”顧謙大手一揚,指著地上近百具流賊屍體,大聲說道,“將流賊首級全部割下,在沿途回轉蔡州所經村莊城鎮各處大肆宣揚,以振軍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