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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痛快啊,哈哈哈……”
大戰方歇,鄧靈渾身浴血的回到後陣陳慶所在軍營之中,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來。
“陳總使,此戰七千胡奴一戰全殲,虜獲可用戰馬四千二百余匹,其余殘缺傷重的那匹都在收集醃製做成馬肉,嘖嘖嘖,大獲全勝啊……”
顯然,鄧靈是萬分的興奮,不斷來回搓手表達著自己此刻難以抑製的心情……
大帳之內端坐著封愁年、楊開山、傅雲驍、楊又懷、韓鋒等各營主將,他們聽聞鄧靈的話,也是面露喜色的對正坐中央主案前的陳慶拱手祝賀。
現年三十四歲的楊開山一拍大腿,沉聲說道:“好啊,這樣一來,前往王庭的道路已然肅清,相信殘部胡奴定是望風而逃不敢再輕易阻攔,陳指揮使,您親自操練的慶字營,不愧是被軍督大人譽為我軍最為精銳的騎兵部隊……”
楊開山這個外粗心細的漢子,當年也是最早一批跟隨劉策的老將,他和堂弟楊又懷一樣,都是流賊出身,如今三年過去了,身上的匪氣早已蕩然無存,有的只是一名沙場老將應有的氣勢和魄力。
昔日跟劉策、陳慶同營出來的韓鋒也說道:“是啊,陳總使,只要您的白袍鐵騎猶在,屬下相信在軍督大人回來之前,定能征服這片草原,給他一個驚喜……”
楊又懷也油頭滑腦地開口附和道:“陳總使,沒啥好說的,反正屬下對您和您麾下的部隊是打心眼裡佩服!”
封愁年也大大咧咧地說道:“我說陳指揮使啊,你這就不厚道了,這呼蘭人也沒多少了,你把功都立了,讓我們怎麽辦啊,嘿嘿嘿……”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的不住恭維著陳慶,精衛營就是如此,有軍功就會對你百般尊重,一切都是靠本事和軍功說話,想要升遷向上爬就得拿出軍功來。
然而,在楊開山這些人對陳慶道賀的時候,坐在角落裡有一名英俊年輕的將領卻捧著本書遮住自己的臉龐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當營帳內恭維不斷的時候,他只是將手中的兵書微微向下壓了壓,露出一銳利的明眸看了一眼,隨後繼續遮住整張臉津津有味地看起書來。
從他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他有絕對信心能比白袍軍做的更好,因為他的名字——霍青!
陳慶聞言,只是微微一笑,著對眾將一一拱手回禮,隨後向鄧靈問道:“此戰我軍傷亡如何?”
鄧靈聞言回道:“回稟陳總使,此戰先鋒頭陣的一千五百將士傷亡最為慘重,足足有四百七十七人戰死,另有三百三十人受傷,其中半數傷勢太重怕是不行了,剩下的一百六十多人至少有七十余人落下殘疾只能退伍了,
左右兩翼三千騎兵和本陣一千五百余騎倒是傷亡不大,合擊圍攻之下,總共損失一百二十騎,受傷的將士也能得到有效的救治很快就能回到軍中繼續效命……”
陳慶聞言,歎了口氣說道:“戰死的兄弟還有那些重傷致殘的將士們,全部記錄造冊,等戰鬥結束後必須重重予以撫恤他們的家屬,命後勤司製作牌位,將來送入英烈祠供奉……”
戰爭總歸是要死人的,無論勝利與否,終歸是悲喜交加的結局,有人歡聲雀躍,也有人黯然神傷,戰死將士的家屬失去了家中頂梁柱,這種精神上的創傷,不是單靠物質就能彌補的。
任何一個朝代,一個國家,崛起的背後都是用無數人的鮮血和智慧鋪就而成,他們,才是最不該被遺忘的人……
聽完鄧靈和陳慶的話,整座大帳中彌漫著一股沉痛肅穆的氣息,良久過後,韓鋒率先打破了這個沉悶的氛圍。
只聽韓鋒起身對陳慶拱手說道:“陳總使,屬下有一個疑惑,還請您為我解答一番……”
陳慶抬眼點點頭:“韓指揮使不必客氣,有話但說無妨……”
韓鋒說道:“陳總使,這次與呼蘭人對戰,屬下發現一個問題,草原各部一向以騎射為依仗的根本,可為何這一次他們會放棄自己的優勢,選擇與我軍騎陣對衝呢?”
韓鋒的話立馬引起了其余各人的矚目,其實他們心中也十分不解為何呼蘭人會做出這種舉動。
陳慶聞言灑然一笑,事實上之前他也對此感到十分不解,不過當他摸向自己胸前的鎧甲後,立馬明白了其中緣由。
與他望著韓鋒解釋道:“這很簡單,就因為我大軍披甲率(鐵甲)太高,且做工精良,胡奴的角弓已經對我鐵騎構不成有效威脅,這時候若再開弦攢射只會徒耗體力做無用之功,換我是敵軍主帥也會如此做的,更何況胡奴與我精衛營交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們自然明白我鐵甲軍隊的可怕之處,
而且,據我分析,胡奴之所以如此不惜一切代價要在這裡與我軍死戰到底,必定說明此條道路對他們而言是異常重要,相信和我們一直尋找的呼蘭王庭息息相關……”
韓鋒和眾將聞言齊齊點了點頭,覺得陳慶所言甚是有理,角落裡的霍青望著書本也是默默點了點頭。
陳慶說完,楊又懷又問道:“既然如此,那胡奴為何不在沿途四散埋伏呢?難道他們都是傻子,不知道我精衛營步騎皆是列陣而戰,還要做這種可笑的拚死之舉麽?”
陳慶看著楊又懷笑道:“正如楊營使你所言一般,我精衛營就是靠結陣起家立於不敗,所過之處都是成群結隊,胡奴四散埋伏又能對我軍造成什麽威脅呢?他若這樣做只會徒添傷亡,折損自己的實力而已……”
眾將聞言,再次點了點頭,對陳慶的分析表示認同,角落裡的霍青也是眼眸輕頜了兩下,認同了陳慶的觀點。
其實陳慶之所以會如此精確的分析到這些,主要還是因為某次向劉策提議引起劉策不悅導致的。
精衛營與胡奴交戰之中,也繳獲了胡奴不少兵器,尤其那沉重的彎刀,揮砍的便利讓陳慶不由自主的向劉策建議淘汰掉環首刀,改用胡奴的兵刃裝備刀騎兵部隊。
沒想到那次提議讓劉策對陳慶第一次,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次大發雷霆,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陳慶的提議。後來等劉策氣消了,陳慶才又去登門道歉,並請劉策指點迷津。
劉策也沒多說話,只是帶著陳慶來到馬場,將一把環首刀和彎刀分別交到兩名騎兵手中,讓他們對不遠處的兩個草人靶子策馬揮砍。
結果,彎刀很輕易的就切斷了草人的“頭顱”,而環首刀表現卻有些差強人意,僅劈掉了半個“頭顱”。
就在陳慶疑惑不解的時候,劉策又命人將另外兩個草靶披上鐵甲,然後繼續讓兩名騎兵策馬揮砍。
這一次,彎刀隻帶起了兩片甲葉,對草人沒有造成太大傷害,而環首刀則直接將草人半邊“連人帶甲”砍出一道長長的裂口。
“陳慶啊,有些東西你必須要好好仔細考慮一下才行,本軍督又怎會不明白其中厲害呢?環首刀受力面是整片刀鋒,而彎刀只是弧度形成的切口而已,對陣鐵甲優劣立馬就分曉了,好自為之吧……”
這句話至今都深深的烙在陳慶心頭,從他以後,陳慶對局勢的分析就變得異常的敏銳,也對劉策更加的佩服了……
等大帳之內安靜下來後,陳慶不由蹙眉說道:“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如何找到王庭的位置了,真奇怪,這王庭到底在什麽地方?”
“問問那代勒不就知道了麽?”傅雲驍聞言立馬出聲說道,“這次我們進攻草原打的可是為他奪取汗位的由頭,難道就由著他什麽都不做麽?像個合作的態度麽?”
陳慶搖搖頭:“代勒也說不出來,王庭位置有好幾處,時不時會順著時節轉移而遷徙,他唯獨知道一般王庭遷徙地都是在水草茂盛的地方安置,可草原這麽大,上哪找去啊?”
韓鋒提議道:“屬下建議,不如分兵尋路,也好早些定鼎呼蘭草原的局勢……”
“屬下讚同韓指揮使的建議!”
楊開山和封愁年異口同聲的發出支持的聲音,然後二人齊齊一怔,兩雙眼眸對視一陣,擦出電光火花,然後又“默契”的別開看向四周。
山字營和先鋒營一直都是競爭關系,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楊開山跟封愁年這兩位一軍主帥更是時不時相互較勁,平日裡經常鬧出些啼笑皆非的事來,這裡也不細說了。
陳慶微微一笑,隨後沉思一陣說道:“如今這種時候,也只能聽從韓指揮使的建議,那就勞煩各位將軍先回營準備尋找王庭具體位置吧,但切記一切小心為上,茫茫草原我們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時刻防備任何不利因素的發生……”
“遵命!”
除了霍青外,其余將領齊齊起身對陳慶拱手領命。
陳慶點點頭,隨後取出一塊塊令牌,發放到了各將手中,讓他們準備起營尋找王庭確切的位置,唯獨沒有給霍青。
這一下,霍青就真的坐不住了,只見他一把將手中兵書合攏卷成一團,一個箭步衝到陳慶案前拱手說道:“陳總使,您是不是把屬下給忘了?”
眾將一見霍青出現,又聽他所說的話,這才想起這帳內還有這麽個活寶存在,自己還真如他所言一般將他遺忘了……
陳慶握著手中一塊令牌,望著霍青那張英武自信的面龐,笑著搖搖頭對他說道:“霍指揮使,你就且留在軍中略陣吧,畢竟此次你所部羽林衛除了你的一千親衛營和卓副指揮使的三百督軍衛外,皆是新軍組成,此戰不比以往,還是謹慎為上,就且留在軍中吧……”
霍青聞言堅定地說道:“陳總使,你這樣的安排,我霍青絕對不願意服從,試問精衛營的軍隊哪一支不是從戰火之中淬煉出來的,為何我霍青的羽林衛就如此特殊?請陳總使下令讓屬下的軍隊起營吧,不然,屬下就在這裡求到你答應為止!”
說著,霍青倒退兩步,低頭拱手肅立,等待著陳慶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