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小明跟在老人身後。
不說話,心中卻有點不滿。
只是更多的,還是無可奈何。
他可不信索芙特的出現,老人一無所知。
無非是利用索芙特來試探自己的虛實。
雖然房小明心中明明白白,但依舊感覺到憋屈。
偏偏還不能發火。
自己被人救了這是事實,房小明沒法反駁。
所以,他固然有點不滿老人的試探。
但在情理上,老人不知自己好惡,試探也算合理范圍。
可試探結束。
一上來,不管自己的感受,直接問話。
這操作,真有點超綱了。
真以為自己蠢到不知道你就在邊上偷聽?
還是認為自己不是巫師?
只是個弱雞?
又或者還是一次試探?
房小明無法判斷哪個正確。
畢竟這老人可不像索芙特妹子一樣,旁觀了自己的騷操作。
下樓的樓梯吱吱呀呀。
樹枝繁茂,樓梯沒入其中,四周的光線都黯淡下來。
前面走著的老人突然停下腳步。
房小明也隨之停下。
“樹屋的建築材料,混用了無生蟲的蟲絲……所以可以確定,你不是弑木蟲傀儡。”
房小明愣了一下,也就是說將他一人丟在樹屋上是有原因的?
不怎麽爽快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
“還有……我是巫師學徒。”
老人這句話說完,又不緊不慢的下樓了。
房小明心中的不滿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滿滿都是尷尬。
他突然明白老人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試探他了。
因為老人是巫師學徒,所以他可以肯定,自己根本不是什麽巫師啊!
所以……
根本不是什麽超綱的試探,而是正牌遇到假冒後的探究!
房小明尬得不行,想說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只能默默跟在後面。
。。。
老人的身份顯然很特殊。
上了鎮子,周圍的人看到老人,都會主動欠身行禮避讓。
明明如此的受人尊重,但這種尊重卻充滿了疏離感。
房小明跟在老人的身後,享受了同樣的待遇。
即使有小孩會好奇的打量他,卻也會被自家大人拉到一邊,然後尷尬不失禮貌的行禮。
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房小明即使再對異世界的人土風情感興趣,也漸漸沒勁了。
跟著老人進了一個廣場,廣場的正中有一棟類似教堂的建築,只是沒有尖頂。
平平的房頂上,密密麻麻的纜繩在此聚集。
纜繩上的纜車不斷的往來。
房小明好奇的看了看,發現纜車其實就是個懸空的板凳,圍了一圈木板,看著一點都不安全。
不出意外,坐在纜車上的人,大都顯得很年輕,穿著也顯得很樸素。
瞅著纜車後面掛著的包裹,房小明心中明悟,這應該就是異世界的快遞了吧?
又想到很多房頂上,那類似睡蓮中的水光,唔,估計還充當了取水、送水工?
正想著,老人推開了建築的側邊的一扇小門。
房小明收回目光,跟著走了進去。
門的後面,樓梯向下。
兩邊有類似壁燈的裝飾物,看著有點像是琥珀,散發著柔和的黃光。
內裡的裝飾與外面色彩豔.麗的塗裝完全不一樣。
主色調為純木色,帶著一點淡黃與淡綠,整體淡雅肅穆,裝飾花紋簡潔圓潤。
房小明皺了皺眉頭。
這種內外不一致的割裂感,從他走出樹屋的時候,就存在了。
樹屋內部的裝飾,也簡潔到近乎簡陋。
可外表的塗裝,卻仍然是有點刺目的大紅色。
本來,他以為這種塗裝,不過是這個世界的特色。
但現在想來,怕並不僅僅如此。
然後房小明就想到了蟲子。
沒辦法,在這個世界與蟲相關的事物太多了,想不到才奇怪——
在現世中,蟲子越是色彩斑斕,越是充滿危險。
也就是說,建築外表的塗裝,其實是警告色?
心往下一沉,房小明頓覺不妙。
能讓一個城鎮都塗上警告色……那將要面對的玩意得有多大?
下樓的樓梯並不長,一會就到底了。
樓梯口守備著兩人,全副武裝,神情冷峻。
老人揮揮手,兩人看了後面的房小明一眼,這才默默讓開。
然後房小明就看到正趴在桌子上,頭一低一低,仿佛下一秒就會睡過去的小孩。
他立刻走了過去。
還沒走幾步,距離小孩約三四米的地方,驟然出現一道透明的薄膜。
房小明頓住,回頭看向老人。
“沒事,我們對祂沒有惡意。”老人用十分複雜的眼神看著小孩,緩緩說道。
通曉語言忠實的將其翻譯成房小明可以理解的話,並對祂進行了注解。
房小明扭頭看向小孩,然後又與老人對視,“祂??”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如此弱小的情況下……奪取重生之繭……”老人盡量用平緩的語調說道,“但這其中如果沒有祂的允許……我想你是不會成功的。”
沒有祂的允許……我是不會成功的?
房小明將關於小孩的記憶回想了一遍,微微動容。
如果說第一次,他抱小孩的時候,小孩對他有些抗拒是正常的。
那麽之後呢?之後他每次抱小孩,每一次小孩都會異常的……順從?
這會不會奇怪了一點?
要是老人所說是真,那麽這個奇怪的地方也就不奇怪了。
因為每一次的重來,小孩都還記得他!
記得他每一次的擁抱,記得他每一次努力,記得……
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房小明覺得自己應該高興,可偏偏又高興不起來。
他討厭陰謀詭計,他厭惡走一步算十步,他壓根就做不了那樣的人。
可一次次重來,外界的環境逼.迫他不得不去算計。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三觀也一次次的重塑——
你不能指望三個變.態殺手,能教給房小明什麽正直善良、什麽人心美好……
難以計數的生生死死背後,所遺留下來的是陰鬱、是不信任。
是本能的開始將一切人一切事,都往壞處想。
就好像剛剛面對老人的時候,他做了最壞的打算。
但事實是,他的想法是錯的。
老人顯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
一切都往壞處想,然後真面對了又沒那麽壞。
似乎只有這樣,房小明才會好受一些。
才會有一種,世界雖然沒有那麽美好,但也沒有他想的那麽糟心。
這種自我壓抑後自我救贖的過程,簡直與剛變成孤兒的那段糟糕時間,一模一樣。
或許,這就是他從未改變的地方。
哪怕改變得再多,從心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