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黑雲壓城,陰雨綿綿。
氣喘籲籲的小英急促上到三樓,進入肖曉所居住的房間,將一張請帖遞到了他跟前。
“肖會長,這是天瀾商會一隊戰士剛送來的請帖,說是今日召開百盟大會,還請芙蓉山賞臉能夠前去。”
“來得好。”
肖曉用熱毛巾擦了擦臉,看都沒看就把請帖丟到了桌上。
“會長,那隊戰士人還在一樓,說是一會護送肖會長前去參會,對方沒做什麽不敬之事,蔣家兄弟也不好驅趕。”
小英低聲說。
“沒關系,不用擔心,會長什麽時候走的?”
肖曉問。
“會長天沒亮就走了。”
小英回答說。
“唉,都走了,余蘇堂主護送屍首還未歸來,就剩鄒青跟遠緣秀了。”
肖曉搖頭,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會長,你還有小英我啊,還有蔣家兄弟,只要你有吩咐,我一樣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小英見肖曉孤立無援,連忙提議說。
起初她對這位副會長的印象並算不上好,但聽過蔣家兄弟對肖曉礦區表現的各種描述。
小英立馬覺得這位副會長,是位深藏不露的絕世英才。
如今見肖曉孤立無援,小英當然是原因挺身而出,為芙蓉山盡上自己的一份力。
“老實說我很感動,但我之所以遺憾他們不在,可不是缺少幫手,而是我等會在大會上的英姿,缺少了他們的親眼得見,會少了很多樂趣。”
小英一陣無語,對自己剛才的誠摯表態,實在是感到後悔莫及。
大約半個小時後,在一隊十二名的戰士護送下,肖曉連同遠緣秀鄒青十幾位成員,一齊向召開百盟大會的天瀾商會總部開始行進。
一到門口,與上次來的熱鬧場景不同,天瀾商會正面的紅色漆門緊閉,當初數百行會門口排隊,隻為求得一個席位的場景已經不複。
當然,天瀾商會若如降低百盟的參與標準,很多不入流的小行會,還是自甘願意成為其附庸的。
但問題是一旦淪落到如此程度,就算組建出一個千盟又能如何。
走在最前面的肖曉,踏上第一個台階,身後傳來了鄒青的低聲提醒。
“會長,百盟大會剛開完,如今又要再開一次,擺明就是要設局謀害咱們芙蓉山,就這樣貿然進去,是不是有點不妥?”
“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不會的。”
肖曉說完,便在門房管事的帶領下,進到了天瀾商會總部之內。
還是那個場地,還是由華文瑞與萬宗鴻主持。
只不過空出的座位,實在是多出太多了。
排在前列的幾位一等行會會長,見芙蓉山的人到了,也是集體舉頭望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肖曉一看就知道,這幾位倒霉蛋,是強來過來撐場面的。
如今百盟崩碎在即,哪家行會不是挖空心思在找出路,若不是受人托付,誰還有心情來參與什麽百盟大會。
“肖會長,今日特邀你們芙蓉山,可知何事。”
這次總共也沒幾個人參會,華文瑞也就沒客套,直接了當的說。
“我猜應該是兌現賭約吧?”
肖曉沒有落座,直接走到主講台跟前回答說。
華文瑞淡淡一笑,拍了兩下掌,一位侍女端著裝有五根金條的托盤,走到了肖曉跟前。
肖曉拿起一塊,觀摩了一會,遞給身後的遠緣秀。
“我的小金庫”
遠緣秀一臉神往,可還未等觸摸,肖曉忽然抽回了手。
“這不是還帳的,讓你驗驗真假。”
肖曉此言一出,華文瑞眉頭一皺。
他痛痛快快兌現賭約,講的就是一個信譽。
肖曉卻當眾人面說要驗一驗真假,擺明了就是不拿天瀾商會的信譽當做一回事。
不過華文瑞又不好質疑,其中有一個不算隱情的隱情,那就是交易前驗證金條真偽的這股風氣,就是他們天瀾商會最先發起的。
遠緣秀將五根金條逐個看了一遍,表示沒什麽問題,然後掏出一個布袋,將金條全部籠絡其中。
“賭約兌現了,你繼續講吧。”
肖曉擺手說。
華文瑞一聽,暗自咬牙,心想我做事還要你來主導不成。
“芙蓉山除去礦區屍患,是大功一件,我天瀾商會本應道賀,可聽聞這事與道術中的趕屍一脈有所關聯,本會就不得不過問一下了。”
華文瑞話說的很克制,但其隱含的意思,就是你芙蓉山之所以能將屍患清除,全都是因為與有違人倫的趕屍道派有關。
選擇這個點進攻,肖曉倒是沒有意外。
“華副會長,你說芙蓉山跟趕屍道派有瓜葛,證據呢?”
肖曉一攤手,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顯現。
“這是我們潛下屍王殿,找到的道符殘骸,請問肖會長,趕屍一脈用在屍王身上的道符,為什麽會留有余蘇的道印呢?”
華文瑞從袍子的內兜,掏出一張殘破的黃紙。
肖曉僅是瞥了一眼,就清楚這道符確實為真,余蘇堂主也的確有在上面留有道印。
至於原因也不是太難理解。
余蘇與很多上了年紀的道士一樣,大半生都在鑽研道術,如果尋到趕屍一派的道符真跡,肯定會忍不住多多留意。
何況還是用來操控屍王的道符,上面必定玄機多多。
當然余蘇對於道德底線還是非常看重的,他清楚這種東西偷偷研究一下無所謂,但絕不能帶出或是對外流傳,否則必定禍患無窮。
於是在屍王殿內,余蘇當場對著屍王身上的道符研究了一番。
至於說有他筆記的道印,應該也就是在那時候留下的。
只不過等研究觀摩夠了,道符自然也就當眾人面銷毀掉了。
誰能想到,遺留下的的殘頁斷片,竟能成為華文瑞口中的罪證。
“屍王一旦被除掉,入口處的禁製也必將隨之消失,失策啊。”
肖曉不停搖頭,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
“你以為這就完了?嘿嘿。”
萬宗鴻突然怪笑一聲,似乎同樣有話要說。
“萬道宗速速請講,好讓我芙蓉山有個準備。”
好似已經亂了陣腳的肖曉,連忙謙卑的說。
“你芙蓉山大難在即,說說也無妨,聽聞你們曾在礦區偶遇一位中年戰士?”
萬宗鴻得意的問。
“沒錯,不過僅是個礦工,我會成員並沒太在意。”
“沒在意?呵呵,把那位道雲宗的道士叫上來。”
萬宗鴻放話沒一會,一位身形清瘦的年輕道士,便被一隊戰士給護送上前。
萬宗鴻起身離開座位,走下主講台,面對青年道士質問說“說,誰殺的你們會長。”
“是一個礦工打扮的人。”
青年道士戰戰兢兢,回答時手都在顫抖。
“我再問你,那位礦工是誰的人?”
“礦工是芙蓉山一夥的,當時我們道雲宗在跟芙蓉山打行會戰,那礦工偷偷接近會長,一刀就”
青年道士說到此處,直接掩面哭了起來。
“萬道宗,這行會戰是道雲宗發起的,即便會長被殺,也沒觸犯什麽禁忌吧?”
肖曉疑惑的問。
“本來並無過錯,可在比奇城傳送法陣上,你對道雲宗的前任掌門方浩初,說的那番話,難道這麽快就忘了嗎?”
見肖曉驚詫的一捂嘴,萬宗鴻笑得更是開懷。
“本來我們就對這人身份有所懷疑,多虧了你在傳送法陣上的大肆宣揚,才讓真相得以揭露,請問窩藏盟重匪寇,謀害我比奇國子民,是何等罪責啊?”
“不,我沒說過這話。”
肖曉身形飄忽,倒退了兩步,好似受了重大打擊一般。
“肖會長,難道這還需要找證人來跟你對峙嗎?當初在傳送法陣上,聽到你提及琥珀的人,可是多得很哦。”
華文瑞也順勢參與了進來。
“你們堂堂比奇國兩大超級行會,竟然就喜歡玩這些陰的,太不入流了!”
肖曉伸出指頭控訴完,竟是一個腳下不穩,跌坐到了地上。
鄒青連忙上前攙扶,奈何體質不佳,根本無法將肖曉從地上托起。
其實再傳送陣上,他就覺得肖曉公然提及琥珀的名字恐怕不妥,但話以出口,他又能如何。
如今見肖曉一副頹敗慌張的樣子,真狠自己沒有早點提醒肖曉。
遠緣秀則是感到奇怪。
以她對肖曉了解,遠緣秀感覺今天肖曉表現十分的不對勁。
哪怕是困境絕境,她也不認為肖曉會是這副表現。
“呵呵,說的那麽多,你們又能拿我怎樣?”
沉寂了一陣後,肖曉忽然從地上躍起,一副歇斯底裡的樣子。
“是不能拿你怎樣,但坐實了與趕屍一派有關聯的證據,我們天瀾商會為保比奇國太平,替天行道,與你芙蓉山來一場行會戰,不過分吧?”
華文瑞一出口便直指要害。
正常情況下,天瀾商會這種超級勢力沒有名頭,是絕不可能與實力不對等的低階行會,來進行行會戰的。
這裡面說法很多,但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名聲。
恃強凌弱,欺負弱小無論哪裡都很常見。
但問題是行會戰是什麽?
天瀾商會可以與芙蓉山有摩擦,死掉個把人,動用勢力排擠一下都屬於正常。
可行會戰一旦開啟,那就等於是要滅了芙蓉山的根基,要將其徹底鏟除。
這就等於說是現世裡,一個成年男人,提出要跟一個幼兒園小朋友決鬥一樣荒誕。
這種事也許在風氣彪悍的盟重省,能當個趣聞聽聽。
但在比奇國,則是一個絕對不能觸碰的雷區。
可一旦有了趕屍道派這個幌子,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畢竟從內心上講,誰也不希望自己埋葬在墳塚裡的先祖,被會邪術的黑心道士隨意驅使。
這樣不僅不會有人質疑天瀾商會,民眾還會交口稱讚,可謂一箭雙雕。
肖曉再度陷入沉寂,好似丟了魂魄一樣,看樣再也沒有出言反駁的可能了。
華文瑞跟萬宗鴻相視一笑,好像肖曉這番表現,早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不過就是你芙蓉山少吃了兩碗飯的小事,奈何你們非要把廟拆了,肖副會長,這可不是我天瀾商會無情啊。”
華文瑞長籲短歎,很享受這種報復的快感。
然而就在此時,再度癱倒的肖曉忽然把住鄒青的胳膊,站了起來。
他一邊拍打著褲子上沾染的灰塵,一邊用埋怨的口吻說“不玩了,地上太涼,還粘了一屁股的灰。”
“這肖會長,你莫不是瘋了?”
華文瑞沒看懂為何肖曉轉變如此之大,便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我沒瘋,你不說行會戰嗎,那咱們來談談和解條件好了。”
肖曉說完,似乎是折騰累了,便叫蔣龍去給自己搬張椅子過來。
等蔣龍拿過來後,肖曉直接將椅子放到了主講台上。
此舉引來戰士護衛想要攔截,不過被華文瑞給叫住了。
就這樣,二位副會長外加一位道宗,以三角之勢坐到了一起。
“我要的不多,一個記憶戒指,外加10本有關心靈召喚的修煉典籍,市面上常見的那種可不行,最好是像靈寵道傳的那種孤本。”
肖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此時的華文瑞跟萬宗鴻都是一臉茫然。
他們對視一眼,那傳達的意思仿佛是在說,這肖曉怕不是受刺激太大,真的瘋掉了吧?
開啟行會戰的確有和解的先例,並且還不在少數。
但問題是人家天瀾商會憑什麽要跟你和解啊。
“肖會長的意思,難道是芙蓉山主動認輸,然後以獻上天尊道袍作為贖罪補償,之後再想向我會尋求一些補貼。”
華文瑞試著理解起了肖曉話中的含義。
因為眼下芙蓉山除了能拿出天尊道袍避禍,真的無路可走了。
一聽到天尊道袍四個字,萬宗鴻眼睛一亮,雖然一直沒有表露,但這等道家聖物若是有機會能夠得到,哪位道士能不心動。
“你理解錯了,沒有天尊道袍,記憶戒指跟修煉典籍,是你天瀾商會來尋求和解的條件。”
肖曉搖著手指說。
“呵呵,肖會長,你感覺這種場面呈口舌之快,有什麽意義嗎?再者說,發現通敵之人,押送到官府,可是有賞錢拿的。”
華文瑞話音剛落,之前護送芙蓉山眾人前來的十二位護衛戰士,一齊拔出背上的井中月,將隨行的芙蓉山成員圍在了正中位置。
兩位法師堂主,聯合數十位成員也紛紛亮出武器,擺開架勢。
華文瑞倒是沒有身退的意思,只不過肖曉憑借感知,清楚華文瑞袖內暗藏的回城卷軸,已經揭開了一角。
被芙蓉山一眾成員保護在正中間的肖曉,從椅子上起身,笑著問“你們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兩位難道沒發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