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鷹揚知道妙慧大師是永泰寺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又是武林中的前輩名宿,萬萬不能得罪。何況要對付倭寇,還要借助永泰寺群尼之力,是以與她說話之時甚是恭謹有禮。而慕容丹硯是天下第一劍客慕容秋水的愛女,又是厲秋風的紅顏知已,許鷹揚有心結納,對慕容丹硯也甚是客氣。只有王小魚說話做事冒冒失失,武功又極是差勁,許鷹揚打心裡瞧不起她。此時聽王小魚說話,許鷹揚原本不想理會,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小丫頭雖然愚蠢,不過畢竟是厲秋風的朋友,還是給她幾分面子為好。念及此處,他搖了搖頭,口中說道:“依照大明律例,城門落鎖之後,便不能打開,否則守城將士犯了死罪,定斬不饒。就算許某派了錦衣衛拿著腰牌前去叩城,城上的軍士也絕對不敢打開城門。咱們還是尋一個守衛疏忽之處,越過城牆潛入城中。好在東遼縣城的城牆高不足兩丈,又年久失修,許多地方磚石脫落,想要攀上城牆,倒也並非難事。”
王小魚瞪大了眼睛,口中說道:“這是什麽規矩?難道城門落鎖之後,有敵人的兵馬打了過來,城外的官兵和百姓想要逃入城中也不能打開城門嗎?”
許鷹揚沉聲說道:“自然不行!若是逃回來的官兵和百姓之中混有敵軍的奸細,甚至有敵軍的將士趁亂進入城中,城池便守不住了。昔年韃子兵攻打大宋,兵馬不過數萬,遠不及宋軍人多。只是韃子兵凶狠殘忍,南下之時,最初並不攻打有官兵守衛的城池,而是先派出兵馬洗劫城池左近的鄉村。韃子兵搶走村民的糧食、牲口和錢財,將村民盡數抓走,然後逼著他們走在前面,向官兵守衛的城池逼近。如此一來,城上的守軍若是不忍看到百姓死在韃子刀下,打開城門放百姓入城,韃子兵可以趁機衝入城中,攻陷城池。若是城上守軍不肯打開城門放百姓入城,韃子兵便將百姓當作盾牌,逼著他們向城門逼近。城上守軍即便開弓放箭,或者拋下擂石滾木,殺掉的都是漢人百姓,傷不到韃子兵,白白耗費了羽箭和擂石滾木。如此一來,韃子兵攻到城下,破城便容易多了。是以大宋亡於韃子兵手中,除了因為皇帝昏庸,奸臣當道之外,便是因為韃子兵未經聖人教化,行事卑鄙無恥,殘暴之極。若是當年大宋也和韃子兵一般殘忍,只怕早已將韃子滅了。”
許鷹揚說到這裡,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不過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韃子兵入主中原之後,對待漢人極是殘忍,結果不到百年,天下英雄並起,要將韃子驅逐出中原。韃子兵雖然強悍,殺戮極為慘烈,不過他們遇上了克星。本朝開國大將常遇春凶悍異常,不只戰陣之上勇冠三軍,而且對待韃子兵和韃子百姓更加殘忍。捉到韃子之後,不論是官兵還是百姓,盡數綁成了一串,逼著他們衝向韃子兵。韃子兵從來沒有想到漢人被他們壓製了百余年之後,用上了他們的殘忍法子。韃子兵雖然殘忍狠毒,不過以戰力而論,其實並不比漢人強多少,至於用兵韜略,更是差得遠了。遇上比他們更加凶猛殘暴的常大將軍,自然只有慘敗的份兒。
“常大將軍帶兵攻佔城池之後,凡是被擒獲的韃子兵,不論是否投降,全部軍前斬首,有官職者多被五馬分屍或是千刀萬剮。是以韃子兵聽到常大將軍引軍來攻,不等接戰便即膽寒,紛紛逃走。太祖皇帝聽說常大將軍殺降之事,曾經派了使者到軍中告誡他不要太過殘暴,常大將軍卻說韃子天性狠毒,不能用聖人的說教安撫,只有比韃子更加狠毒,
他們才能屈膝投降。此後常大將軍我行我素,殺得韃子屍橫遍野,淒慘之極。不過多虧了常大將軍如此凶悍,我朝才能以二十萬大軍北伐,打得數十萬韃子兵潰不成軍,就連號稱天下第一名將的王保保也被殺得望風而逃,隻帶了自己的老婆扶著樹枝遊過黃河,僥幸逃了一命。是以戰陣之上,不能有絲毫仁慈之心,否則一旦放城外的敗兵和百姓入城,城池多半保不住了。如此一來,兵敗城破,會有更多的將士和百姓死於敵軍刀槍之下。”慕容丹硯和王小魚聽許鷹揚如此一說,心下都是驚疑不定。王小魚心下暗想,我聽說書先生講述大明開國故事,對徐達大將軍和常遇春大將軍最為推崇。這些說書先生隻說常大將軍性子剛烈,脾氣火爆,每次上陣必定身先士卒,身上大大小小有數十處創傷。後來他英年早逝,便是因為性子火爆傷了髒腑,刀劍之傷害了肉身。否則以他健壯如牛的身子,必定能活上**十歲。可是聽姓許的說話,常大將軍之殘暴,比之韃子兵亦不遑多讓。姓許的是官場中人,自然不敢詆毀常大將軍,是以他說的話只怕都是真的。幸好常大將軍如此凶猛,心如蛇蠍的韃子兵才會望風而逃。眼下倭寇在遼東興風作浪,對付這些奸賊也要像常大將軍一樣,不能有絲毫仁慈之心。只有將他們殺得一個不留,才能免除後患。
慕容丹硯的心思卻與王小魚不同,她心下暗想,我曾聽爹爹說過,大明開國諸將之中,以能征慣戰而論,首推徐達和常遇春二人。只是徐、常二人性子大相徑庭,最後的結局也是迥然不同。徐達為人謹慎,待人寬厚,雖然身為統兵大將,卻極少殺戮,是以不只手下將士對他極為愛戴,就連敵軍對他也是頗為敬重。後來大明立國,太祖皇帝性子刻薄,生怕功臣尾大不掉,奪了朱家的江山,是以大開殺戒,諸將大多獲罪被殺。而徐達謹小慎微,終於逃過了太祖皇帝的屠刀。他死後封王,子孫後代也是高官厚祿,恩寵不絕。而常遇春性如烈火,戰陣之上殺戮慘烈不說,戰後屠戮俘虜,連手無寸鐵的韃子婦孺都不肯放過。正所謂“殺降不祥”,後來常遇春北伐途中暴卒,年紀不過四十余歲,實在太過可惜。他的後代子孫多有獲罪被殺者,與途達的子孫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可見為將者不能嗜殺,否則必定禍及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