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站在人群之中,只聽韓去思笑道“白師爺做事真是乾淨利落,不到一個時辰,便帶著這麽多兄弟趕到了這裡。即便是古之良將,比之也不遑多讓。佩服,佩服之至。”
白師爺微微一笑,道“韓大人客氣了,白某愧不敢受。在下回去稟報了梁大人之後,他聽說了此事,卻也極為重視,親自召集人手,帶著咱們趕到了這裡。否則以白某一個小小師爺的身份,哪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便將這些兄弟調了過來?”
白師爺說到這裡,向四周望了望,這才接著說道“這廟裡都準備停當了罷?”
韓去思笑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不過咱們沒有想到梁大人會親自到了這裡,倒有些惶恐不安。一旦倭寇突然來襲,梁大人是千金之體,若是遇到了危險,咱們可是百死莫贖啊。”
厲秋風聽兩人說話,心下暗想,姓梁的一直坐在轎子中不肯現身,官架子擺得有些過了。韓去思雖然官職不如梁歡,可是畢竟是洛陽知府,也算得上是威震一方的人物。梁歡如此做作,得罪得地方官多了,日後卻也不好收場。
卻聽白師爺說道“這個韓大人就不要多慮了。咱們帶了五六百名兄弟來,固然是為了助韓大人、黃大人一臂之力,卻也是想到了護衛梁大人的重任。有這麽多兄弟圍在四周,倭寇再厲害,也傷不到梁大人。只是梁大人今早起來之後,便有些不大舒服,頭疼難忍。此刻他坐在轎中歇息,就不出來和各位招呼了。”
韓去思聽白師爺如此一說,心下暗想,早上我去稟報倭寇即將來襲之事,梁歡還對我厲聲喝斥,說我杞人憂天,胡說八道,將我罵了出來。那時他可是生龍活虎,威風十足,哪像是有病的樣子?十有是酒癮犯了,或是故意擺他按察使的臭架子!
只不過韓去思心下雖然這樣想,臉上卻是一副恭謹的神情,口中說道“梁大人既然貴體有恙,就請盡早回去歇息罷。”
白師爺道“梁大人做事一向親力親為,怎麽能隻讓韓大人、黃大人犯險?不過確實應該找個穩妥之地請梁大人暫時歇息。”
他說到這裡,轉頭看著大殿,口中說道“就請梁大人到大殿之中暫歇,不知道韓大人意下如何?”
韓去思急忙答道“白師爺高見。既然如此,我這就吩咐人去將大殿打掃乾淨,再請梁大人進去歇息。”
白師爺擺了擺手,道“不必如此興師動眾。這座城隍廟每日有人清掃,想來大殿也不會肮髒到哪裡去。眼下是多事之時,只能暫時從權,不妨請梁大人現在就過去罷。”
韓去思不敢再說,隻得點頭答應。白師爺右手一揮,八名轎夫抬起轎子,直奔大殿而去。十余名精乾捕快圍在轎子四周,一個個目不斜視,隨著轎子一直走進大殿去了。
白師爺看著梁歡的轎子被抬入大殿,這才轉頭對韓去思道“韓大人,今早趕到修武縣城的按察司衙門的兄弟之中,有不少善射之士。我瞧著韓大人在四周木城之上密布弓箭手,不妨也讓按察司衙門的兄弟上去幫忙,必然能將倭寇攔在廟外。”
搭建木城,以弓箭阻擋倭寇的主意乃是紀定中所定。只不過韓去思對於史家刀、雷拳門、碧雲塢三個幫派的門人弟子是否精通射術,心中卻是頗為忐忑。史家刀和雷拳門都是陸家門人創立的幫派,韓去思私下裡問過史念豪和楊子喬。兩人都說若是動刀子打架,史家刀和雷拳門雖然算不上什麽名門正派,可是仗著人多,亂拳打死老師傅,或許也能有幾分勝算。但是於射箭之術,這兩個幫派的門人弟子卻都不擅長,只能憑借著臂力亂射一通。至於碧雲塢,乃是杜家門人蔡氏所創。不過這幾年受了聶家的收買,碧雲塢明面上雖然對於杜家族長黃崇頗為尊敬,暗地裡卻只聽從聶家的號令。韓去思擔心紀定中和黃崇懷疑自己拉攏碧雲塢,卻也不好去向碧雲塢塢主蔡笑打聽。不過瞧碧雲塢門下幫眾的模樣,與史家刀和雷拳門的弟子也沒什麽兩樣。一旦倭寇大舉來攻,只能寄希望於三個幫派人多勢眾,一起開弓放箭,雖然準頭差了些,仗著射出的箭多,也有殺傷不少倭寇。此時聽白師爺說按察司衙門有精通射術之士,韓去思自然心下大喜,笑道“那就有勞各位兄弟了。”
白師爺叫過一名捕快,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名捕快點了點頭,右手一舉,立時有一百多名按察司衙門的捕快站了出來。為首那名捕快大聲說道“登上木城,準備以弓箭迎敵!”
這些捕快登時四散分開,轉眼之間便從各處登上木城,混雜在雷拳門、史家刀、碧雲塢三個幫派的幫眾之間。只見他們取了弓箭,單膝跪地,從鐵板的縫隙中盯著廟外。與這些捕快相比,史家刀等幫派的幫眾則是或坐或蹲,一個個顯得懶散之極。
厲秋風見按察司衙門一眾捕快令行禁止,個個彪悍異常,心下暗想,梁歡雖然是一個昏官,不過他手下這些公差捕快卻個個精明。若是換了一人做按察使,河南地面上定然要平安不少。
韓去思笑道“不愧是按察司衙門的差人。和這些兄弟比起來,咱們這些邊鄙小城的公差捕快隻配看門站腳,慚愧,慚愧。”
白師爺客套了幾句,接著說道“剩下的四百多名兄弟,就交給韓大人指揮了。這些兄弟見慣了大風大浪,個個對朝廷忠心無二。韓大人指揮他們去哪裡,他們絕無二話。”
韓去思道“咱們打定了先禮後兵的主意,要將倭寇的大頭目誘入廟中,將其與倭寇的大隊人馬隔開。咱們先在廟裡下手,除掉倭寇頭目。廟外的倭寇大隊人馬失去了首領,定然是群龍無首。到時咱們衝殺出去,一定能將倭寇殺得片甲不留。按察司衙門這些兄弟個個精明強乾,若是要圍殺倭寇的大頭目,借助這些兄弟之處甚多。是以本官想請這些兄弟就在前院大殿左近待命,待倭寇大頭目進廟之後,本官看準機會一聲令下,咱們一起動手,將倭寇頭目剁成肉醬!”
白師爺微微一笑,道“韓大人妙計,白某佩服。大人盡管依計而行,白某坐等大人大功告成。”
韓去思叫過洛陽知府衙門捕頭樊通,要他分派按察司衙門眾捕快在前院各處待命。樊通領命而去,只不過他知道這些捕快地位要比自己高出許多, 說話之時極為小心,一臉諂媚,倒像是求著眾捕快一般。
厲秋風混在一眾身穿便服的捕快之中,眼看著樊通不斷將按察司衙門的公差捕快“請”了出去,心下倒有些不安。因為他知道韓去思、黃崇等人都識得自己,一旦樊通分派自己所在的這群人,韓、黃等人必然認出自己,事情便有些尷尬。而聶家諸人因為聶定南之死,必然要向自己尋仇。雖然厲秋風並不害怕聶家,但是倭寇即將大舉來攻,此時若是起了內訌,只能讓倭寇撿一個大便宜。
厲秋風正自心焦之時,只聽白師爺道“這些沒有穿官服的兄弟,乃是按察司衙門專門派出去打探消息和辦理一些要案的差役,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精明漢子。白某想讓他們在大殿內外保護梁大人,不知道韓大人意下如何?”
韓去思道“梁大人的安危自然是頭等大事,就依白師爺的主意辦罷。”
白師爺點了點頭,右手輕輕一揮,一眾身穿便服的漢子便向大殿走去。厲秋風心下暗說好險,壓低了腦袋,隨著這些人一同走向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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