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通顫聲說道:“百戶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
廖大綱也是面如土色,身子不住顫抖,眼巴巴地望著厲秋風,隻盼著他能拿一個主意。
厲秋風知道這墓中死了兩名捕快,已經算是大案。而關羽的頭顱又被司徒橋盜走,更是驚天大案。洛陽知府絕對壓不下這案子,只怕連河南巡撫都要被朝廷問責。樊通和廖大綱不過是洛陽知府衙門的兩名捕頭,在洛陽城或許算得上一號人物,但是在省城巡撫衙門和朝廷看來,只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官場之中一向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大案發生之後,若一時抓不到人犯,便會要下屬來背黑鍋。樊通和廖大綱恰好身在案發現場,那是最上等的背黑鍋的人選。兩人久在官場,自然知道這些黑幕,此時嚇得面無人色,魂飛魄散。
厲秋風道:“兩位不必擔心,本官自有法子。這兩位捕快死於歹徒之手,只不過不能說是死在關塚之中。咱們先將二位的屍身搬出關塚,隻說是在關帝聖君廟中遭了歹徒的毒手。這樣無人知曉這關塚之中的秘密,關羽頭顱被盜一事,自然可以遮掩過去。待本官將那盜墓賊擒住,追回關羽的頭顱,人不知鬼不覺地重新放回到棺槨之中,這案子就算結了。”
他說到此處,看了看樊通和廖大綱,道:“兩位意下如何?”
樊通和廖大綱只求能將這案子壓下去,不要鬧到省城和朝廷。此時聽厲秋風如此一說,這驚天大案倒可以暫時遮掩住,大不了報一個“歹徒行凶,殺死公人”,只要不鬧到刑部去,由洛陽府來查辦,這事情便好辦了許多。實在破不了案,不妨從獄中找一個死囚,將罪責全推到他身上,再想法子在獄中將他害死,這案子便死無對證。樊通和廖大綱能從捕快升到捕頭,卻也做了不少見不得光之事。找人背黑鍋,是捕快最拿手之事。是以兩人聽厲秋風如此一說,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其實兩人還存了一層心思,既然厲秋風身屬錦衣衛,卻出了這樣一個主意,那麽即便他日東窗事發,自然有錦衣衛擔責,兩人便可抽身事外。若厲秋風不是錦衣衛,武功又如此高強,只怕兩人便會在這墓中下手,將厲秋風殺死,嫁禍給他。只不過這打算自然不能說給厲秋風知道,只是藏在兩人心底。
當下三人將棺槨蓋子重新放好,又將供桌擺放回原位。厲秋風知道供桌上插了十幾枚銀針,只不過針上有劇毒,卻也不敢伸手去將銀針取下。倒是廖大綱想了一個主意,從石壁上摘下一盞油燈,用火焰將插在供桌上的十幾枚銀針烤得通紅,這才用鋼刀將銀針盡數從供桌上敲了下來。針上的劇毒被火烤過之後,便已盡數消散,即便有人不小心觸碰到銀針,卻也並無大礙。
三人將石室之中打亂的物件盡數恢復原狀,隨後樊通和廖大綱各自背上一名捕快的屍體,這才沿著甬道退了出去。厲秋風邊走邊對兩人說道:“兩位捕頭,咱們醜話說在前頭。關羽的棺槨之中放著不少玉器,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只不過盜墓乃是重罪,抓到後便要處死,甚至會禍連九族。咱們今日僥幸從墓中逃出去,萬萬不可動了貪念。若是日後這陵墓之中少了什麽東西,只怕二位項上人頭,有些不大牢靠。”
樊通和廖大綱心中一寒,急忙連說不敢。
三人走到甬道盡頭,出口已被石板封閉。廖大綱精通機關消息,很快在石壁上找到打開石門的機關。石板“軋軋”打開,三人這才走了出去。待夜風撲到面上,三人都松了一口氣。
厲秋風正想讓廖大綱將入口重新封閉,
卻聽一陣刺耳的摩擦之聲,那洞口又被石板封閉,看上去沒有一絲縫隙。廖大綱道:“這機關有複位的機構,打開後不久,便會自動封閉。看樣子曹操為關羽建墓之時,便已設了這機關。這機關並不複雜,只須稍懂一些機關消息之術,便能將之破解。可是千百年來,關帝的陵墓卻從來沒有人打開過,這倒真是奇了。”厲秋風道:“關羽雖然身死軍滅,並非善終,只不過他一生忠義,贏得了世人的敬重,自然無人敢打他陵墓的主意。若不是今日遇到那個妄人,只怕世人無人敢在關塚上做手腳。”
厲秋風話音未落,臉色一變,道:“不好,有人來了!”
樊通和廖大綱一怔,兩人武功不如厲秋風精純,卻沒有發覺有什麽異狀,正想詢問之時,厲秋風對兩人低聲說道:“聽起來足有五六十人,想來是官府的人物。兩位隻說有歹徒突然行凶,殺害了兩名捕快後逃走。至於關塚內的事情,千萬不可泄露。本官先行一步,兩位好自為之。”
厲秋風說完之後,右足一點,已然躍出兩丈之外,幾個起落便上了圍牆,瞬間便消失不見。樊通和廖大綱見厲秋風倏然退走,心下驚疑不定,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樊通臉色一變,卻也聽到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心中一凜,暗想:“這錦衣衛武功如此了得,遠在我之上。我聽不到來人的腳步聲,可是他早已發覺。此人在洛陽出現,不知道對我等來說,到底是吉是凶。”
此時廖大綱也聽到了腳步聲,心下一怔,對樊通道:“大人,真有人來了,咱們應該怎麽辦?”
樊通將牙一咬,對廖大綱說道:“就按那個錦衣衛說的辦,出了事情,自然有他頂著!”
兩人話音方落,只聽有人大聲叫道:“樊捕頭,知府大人到了,快請出來相見!”
廖大綱一怔,低聲說道:“是老馮的聲音,看樣子咱們在七裡河的兄弟也趕過來了。”
樊通道:“知府大人既然到了,他們自然也要跟過來。咱們只須按著那錦衣衛的意思說,不可另生枝節。”
兩人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兩具屍體,這才快步繞到關塚正面。卻見燈籠火把亮成一片,關塚前站了足有近百人。當先一人頭戴烏紗,身穿紅袍,面色白淨,甚是威嚴,正是洛陽知府韓去思。
樊通和廖大綱急忙上前施禮,韓去思擺了擺手,道:“樊捕頭,廖捕頭,本官令你等在七裡河布防,為何擅自跑到關帝廟來了?老付和老高哪裡去了?”
樊通躬身說道:“知府大人,下官原本守在七裡河,只不過仔細思忖,史天寶既然追蹤那盜墓賊到了關帝廟,隨後又死在關帝廟不遠處,只怕這關帝廟中有什麽古怪。是以下官便帶著廖捕頭等三位兄弟到這關帝聖君廟中探查。想不到剛剛到了這裡,便遇到敵人偷襲。付捕頭和高捕頭猝然遇襲,已不幸遇難了……”
“什麽?!”韓去思不待樊通說完,已是面色大變,指著樊通怒道:“樊通,你不聽上官號令,擅離職守,闖入這關帝廟中。眼下死了兩名捕頭,這讓本官如何向巡撫大人交待?”
樊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說道:“大人,下官一心破案,發現了可疑之處,只怕盜賊逃脫,來不及向大人稟報,便即私自行動。此事之罪過全在下官身上,還請大人恕罪。”
韓去思臉色鐵青,在地上踱了幾步。轉身對跟在身後的眾人說道:“紀師爺留下,其余人等全都退出關塚待命!”
眾人退出之後,隻留下了一個矮胖的中年人站在韓去思身邊。這人一臉奸滑模樣,右手提著燈籠,左手撚著胡須,似乎正在思忖些什麽。
韓去思見眾人皆已退出,這才壓低了聲音對樊通說道:“老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樊通顫聲說道:“大人,事情確如下官所說。廖捕頭可以作證。”
廖大綱跪在一邊,抬頭說道:“知府大人,樊捕頭說的確是實情。”
韓去思哼了一聲,轉頭對那矮胖子說道:“紀師爺,你怎麽看?”
那紀師爺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憂慮,學生自有安排。”
他說完之後,對樊通說道:“樊捕頭,殺人現場便是在這裡麽?”
樊通道:“付捕頭和高捕頭死在關塚後面……”
紀師爺不待他說完,便即說道:“樊捕頭,你帶我和知府大人過去瞧瞧。 ”
樊通跪在地上,一時之間卻不敢起身,只是望著韓去思。韓去思一臉怒氣,道:“你們都起來罷,帶本官和紀師爺過去瞧瞧。”
樊通和廖大綱這才爬了起來,將紀師爺和韓去思帶到關塚背面。紀師爺舉著燈籠,繞著付、高兩人的屍體轉了兩圈,口中不疾不徐地說道:“兩位捕頭可瞧見凶手有幾人?”
廖大綱看著樊通,卻不敢說話。樊通道:“凶徒只有一人,武功甚是了得。加上他又是突然用暗器偷襲,咱們猝不及防,著了他的道兒。付捕頭和高捕頭中了那凶徒的毒針,這才遭遇不幸。”
紀師爺點了點頭,手裡提著燈籠,踱了幾步,這才不疾不徐地說道:“近日有盜賊橫行於京師和河北一帶,朝廷大力緝拿,盜賊無容身之處,不得不南下流竄於河南境內。我洛陽府接到刑部和河南巡撫衙門公文之後,立時向洛陽府治下各縣轉發公文,布下天羅地網。盜賊被洛陽府衙門捕快和義民包圍,負隅頑抗。一場激戰,格斃盜賊十七人,僅一名盜賊重傷逃走。洛陽府衙門捕快副班頭付忠、高桂奮勇殺敵,格斃數名歹徒,後力戰身亡。義民史天寶自告奮勇,協助衙差捕拿盜賊,不幸遇難。本府特請巡撫大人上奏朝廷,撫恤付忠、高桂、史天寶三人家人,以表彰忠義,激勵洛陽官員百姓。至於潛逃之盜賊,本府已嚴令屬下緝拿,盡早將其捕拿歸案。請巡撫大人嚴飭洛陽周邊各府縣,加強戒備,以防盜賊流竄作案。”
紀師爺說到這裡,微微一笑,對韓去思道:“大人,您看學生這篇文章,作得如何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