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橋搖了搖頭,道:“這事情雖然是傳說,卻也有他的道理。諸葛亮上通天文,下曉地理,有神鬼莫測之能。他不只用兵如神,更是懂得機關之術。如木牛流馬,便是以機關術驅動,更不要說令東吳談虎色變的八陣圖了。諸葛亮以數萬疲憊之兵,打得司馬懿閉門不出,可不是憑著僥幸。而且諸葛亮用陣法禳星,並非只見於鄉野傳說,晉人筆記、唐宋書籍之中,時有記載。我在永泰公主陵中,見過唐玄宗為永泰公主寫的墓志銘,其中也提到諸葛遺陣。那時我茫然不解其意,只是今日到了這大殿屋頂,見到姚廣孝所設的大陣,突然之間便融會貫通,知道所謂的諸葛遺陣,並非是什麽作戰陣法,而是用來禳星續命,甚至讓人死而複生。”
司徒橋說到這裡,伸手指著大殿四周骷髏軍士布成的各種各樣的古怪陣形,對劉湧和厲秋風說道:“這些陣形看似雜亂無章,其實便是先天八卦圖的六十四個爻象。這六十四個爻象暗含一百二十八條陰陽通道,可交接鬼神。只不過陽路有窮盡,陰途變化生。這一百二十八條陰陽路中,只有三條是生路,其余盡是鬼途。若驅動這先天八卦大陣,便能讓人起生回生……”
他話未說完,厲秋風忍不住冷笑道:“荒謬,荒謬之極。”說完之後再也不理司徒橋,而是轉頭對劉湧說道:“劉先生,煩請您用震天子,將那怪石毀掉罷。”
劉湧這才如夢初醒,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只不過這主意是司徒橋出的,是否應該此時出手,卻還是要聽司徒橋的意見。是以他伸手自懷中掏出了震天子之後,忍不住還是向司徒橋望了過去。
只見司徒橋翻著白眼,抬頭望著頭頂那發光怪石,口中喃喃說道:“姚廣孝耗盡心血,照理說應該成功才對。為何那棺材中隻裝了溥洽和尚的屍體,姚廣孝又去了哪裡?”
劉湧見司徒橋神遊物外,知道此人這時不可理喻,便將震天子對準了懸掛於洞頂的那塊圓石。此時站在大殿屋頂之上,發覺那塊圓石確實與月亮頗有不同,距離大殿屋頂也不甚高。劉湧幾番瞄準之後,這才拽動震天子的引線。只聽“嗤”的一聲厲響,一道火光自震天子頂端射了出去,直飛向了那塊發光怪石。
厲秋風、劉湧、司徒橋三人都仰著腦袋,目光追隨著那道火光,眼見著它向那塊圓石飛了過去。
片刻之後,卻見震天子的火光正撞在圓石中心。只不過那圓石明亮之極,震天子射出的火光射入圓石中心之後,瞬間便消失了蹤影,仿佛被那怪石吞沒了一般。
三人等了片刻,那圓石卻並沒有什麽變化。劉湧心下一沉,暗想這震天子爆炸之際,威力奇大,為何今日明明打中了怪石,卻沒有半分變化?難道這怪石真像司徒橋所說,是天外飛來的仙石不成?
劉湧思忖之間,驀然間只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圓形怪石已從中間處炸裂開來。只見無數碎片四散飛濺,直向大殿屋頂墜落下來。
三人大驚失色,哪裡還敢在大殿屋頂停留,急忙從殿頂的大洞之中翻了下去,踩著插在牆壁上的長槍,便向大殿之內逃了過去。
厲秋風走在最後,當他縱落到大殿地面之時,卻聽得殿頂傳來一陣劈劈啪啪之聲。他心知不妙,衝著眾人大聲叫道:“不要站在大殿中間……”
他話音未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大殿屋頂似乎被一塊巨石砸中。天棚上的沙石灰塵簌簌而下,緊接著整座大殿似乎都顫抖了起來。厲秋風大驚失色,驚惶之下便想將慕容丹硯救出。
只不過此時眼前灰塵彌漫,哪還有慕容丹硯的影子?厲秋風驚懼之極,知道此時絕對不能慌亂。他閉著眼睛仔細回想,這才身形一閃,憑著記憶搶到了牆壁旁邊,將背心緊緊貼在牆壁之上。只聽耳邊劈哩啪啦一陣亂響,不斷有碎小的沙石擊打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好不難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厲秋風突然發現耳邊的異聲已盡數消失。他愕然睜開了眼睛,只是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沒有彌漫的灰塵,更加聽不到任何聲音。
厲秋風頭腦中一片茫然,一時之間渾然忘記了身在何處。他右手緊握繡春刀,心下暗想:“怎麽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難道大殿已然塌了不成?”
便在此時,只聽“嗤”的一聲輕響,不遠處有一點火光閃動。厲秋風知道有人晃亮了火折子,急忙也從懷中掏出火折子晃亮。與此同時,身邊也有人不斷晃亮了火折子,片刻之後,厲秋風身邊已是一片光明。
厲秋風首先看到了慕容丹硯,只見她花容失色,站在自己不遠處,右手提著長劍,左手舉著火折子。待她見到厲秋風,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便要哭出聲來。只不過又緊咬著嘴角,總算沒有掉下眼淚。
劉湧站在慕容丹硯身邊,將火折子舉在身前,對眾人說道:“大夥沒事罷?”
卻聽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呸、呸,他娘的,嘴裡好像全都是沙土!”
厲秋風聽出是朱三家在說話,急忙尋聲望去,卻見朱三家站在劉湧右側,正自一邊向地上吐口水,一邊拍打身上的衣衫,似乎正在將身上的灰土撣落下來。
厲秋風正想和慕容丹硯說話,忽聽鄧遙在不遠處驚聲說道:“這、這是什麽地方……”
話音未落,卻見鄧遙舉起了手中的火折子,一臉驚恐地看著眾人。
厲秋風心下一怔,對鄧遙說道:“咱們不是在大殿中麽?”
鄧遙搖了搖頭,顫聲說道:“你們看頭頂……”
眾人不約而同地向頭頂望去。此時已點起了七八個火折子,將四周照得甚亮。眾人都記得大殿之上便是藻井,只不過已破了一個大洞。可是此時抬頭望去,距離頭頂丈許之處便是黑色的山岩,哪有大殿天棚的影子?
眾人大驚失色,不由得面面相覷。林義郎顫聲說道:“咱們方才不是在大殿之中麽?怎麽大殿竟然不見了?”
此時朱三家、鄧遙等已自舉著火折子四處亂照,只見眾人站立之處竟然是一處極大的圓形石室,哪還有原來在大殿中見到的平台、寶座、琉璃窗的影子。
饒是群豪個個武功高強,此時也嚇得目瞪口呆。厲秋風隻記得自己和劉湧、司徒橋在大殿屋頂毀了那塊發光怪石,便即逃入大殿,怎麽眨眼之間,竟然到了這石室之中。總不能說姚廣孝神通廣大,精通縮地之術,瞬間便將眾人從大殿之中移到這石室內罷?
群豪一個個也摸不著頭腦,鄧遙首先忍耐不住,轉頭對劉湧說道:“劉先生,你見多識廣,給老叫花子說說,咱們是不是遇到鬼了?”
劉湧還未回答,忽聽有人冷笑道:“臭叫花子,老子都說過你是在夢中,你偏偏不信,還衝著老子張牙舞爪,現在知道姚廣孝的厲害了罷?”
鄧遙尋聲望去,卻見司徒橋站在劉湧與林義郎身後,露出一個腦袋,臉上盡是嘲弄的笑容。鄧遙大怒,正想反唇相譏,忽然想起方才司徒橋確實說過什麽“夢中”之類的話語,只不過仔細回想,卻又想不起其中的細節。倒真像是做了一場大夢。他腦袋中一陣迷茫,一時之間忘記了去責罵司徒橋。
劉湧見群豪個個臉上帶著驚懼的神情,不少人看著自己,目光中驚疑不定。劉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隻得轉頭去看司徒橋。火折子光亮之下,卻見司徒橋臉上盡是得意之色。見劉湧望向自己,司徒橋咳嗽了一聲,洋洋得意地說道:“各位,方才咱們確是中了姚廣孝的詭計。他用的還是障眼法,將咱們誘入陷阱。好在我目光如炬,識破了此人的詭計……”
眾人聽他大吹法螺,一個個面露不滿之色。只不過此時驚懼之下,卻也不想與此人爭辯,隻得強壓住怒氣,聽他一個人胡說八道。卻聽司徒橋說道:“其實咱們從那處山洞之中走出之後,便已陷入姚廣孝布下的陷阱。咱們看到的午門、金水橋、乃至奉天殿,全都是假的, 是姚廣孝的障眼法。不過他用的可不只是障眼法,還用上了來自海外的迷魂香,否則以各位的武功,也不至於上了大當。”
司徒橋說到此處,手中舉著火折子走到了石壁旁,對眾人說道:“各位可以瞧瞧這牆上畫了些什麽?”
群豪先是微微一怔,隨後紛紛快步走到石壁旁,只見石壁打磨得甚是平整,塗了一層白粉,在白粉之上繪有壁畫。畫中有的繪著眾多頂盔貫甲的軍士,只不過臉上卻沒有半分肌肉,盡是陰森森的骷髏頭。有的繪著殿宇樓閣,還有巨大的廣場,以及拱形的金水橋。而在入口處的石壁上,繪著一座巍峨的城樓,正是眾人方才見到的午門。
看到石壁上繪著的午門,眾人才知道司徒橋所言非虛。正自驚愕之間,忽聽朱三家驚呼了一聲,顫聲說道:“這、這裡怎麽有三具屍體?”
眾人悚然一驚,劉湧和厲秋風急忙搶到朱三家身邊,只見他前面是一處石洞口,地上躺著三具屍體,因為石洞並不寬敞,這三具屍體竟然摞在了一起。厲秋風識得躺在最上面的屍體是崆峒派掌門人唐凌風,記得他是為了救助眾人,舍命抱著骷髏軍士一起墜入大殿門口的無底黑洞之中,卻不料他的屍體竟然躺在眾人面前。而唐凌風身下那兩具屍體卻是最初失足墜入無底黑洞的兩位掌門人,不知道為何屍身也會出現在這裡。
便在此時,林義郎和許成和在石室中也發現了三具屍體,正是方才群豪在大殿內自相殘殺之時不幸身亡的三位幫主和掌門人。眾人面面相覷,一個個臉上露出了極為恐懼的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