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橋聽到這人的聲音,立時察知這個山羊胡子就是方才躲在草屋中與自己說話的那個老者。只不過他沒想到草屋中竟然藏著這麽多人,瞧著這幾人服飾打扮和手中的兵器,想來都是江湖中人。他不怒反笑,道:“哈哈,老不死的,方才還以為你是一個糟老頭子,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老兔子!和這麽多人擠在一間屋子裡,想來不大好受吧。”
司徒橋為人最是刻薄,挖苦起人來絲毫不留面子。那老者聽到司徒橋說話陰損,勃然大怒,雙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手中竟然握著兩柄短刀。只是這兩柄短刀左短右長,頗為詭異。只見那老者雙刀一揮,便要撲上來動手。孰料他身形甫動,身後一個削瘦漢子卻將他攔住,口中說道:“萬二爺,殺雞焉用牛刀?看我剁了這個小子來為你出氣!”
他話音未落,便即拔出背在身上的一柄鬼頭大刀,口中一聲大叫,便即飛奔向司徒橋。待他奔到司徒橋面前,右手揮起鬼頭刀,便向司徒橋頭頂砍了下來。
厲秋風看到對面這二三十人手中揮舞著鐵尺和鋼刀,再看這些人身穿黑色對襟長衫,頭戴圓帽,識出這些人都是衙門中的捕快。他想起翻越大架山之前,曾經聽那老者說過,王廟村出了案子,修武縣的捕快正在四處搜索疑犯。他心下暗想,原來這些捕快一直沒走,藏在王廟村村頭,想要捉拿疑犯。想來知縣大人的女兒被拐走,這些捕快哪敢怠慢,才會如此這般賣力。
厲秋風見這些捕快腳步虛浮,亂糟糟地圍了上來,自然不會畏懼。只不過這些公差捕快見厲秋風好整以暇地站在當地,既不轉身逃走,亦不驚慌失措,心下倒有些不安起來。是以衝到厲秋風身前兩丈多遠,帶頭的那名捕頭停下了腳步,將手中鋼刀一擺,道:“修武縣衙門公差辦案,跟我們到衙門走一趟罷。”
便在此時,厲秋風只聽得身後有人一聲慘叫,隨後“砰”的一聲響,緊接著聽到司徒橋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這人如此膿包。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趁早滾回去,換那個老兔子來和老子過幾招!”
原來那削瘦漢子衝到司徒橋面前,不分青紅皂白舉起鬼頭刀便砍。司徒橋見這一刀雖然來勢凶猛,只不過砍下來之時刀身飄浮,可以說既不穩,又不準。心下不由暗想,原本以為這小子是一個高手,只是瞧他出刀的方位、手法、力道,全無高手風范。只不過憑著一身蠻力,到此耀武揚威。
司徒橋見這人武功低微,便放下心來,有心戲弄這削瘦漢子。是以直到那鬼頭大刀砍到頭頂,這才右腳倏然踢出,正踹在那漢子的小腹上。
那削瘦漢子本來以為自己這一刀定然得手,能在眾人面前大出風頭。到時拿住了人犯,賞銀中最大的一份自然便是自己的,是以心下欣喜不已。想不到面前這人突然一腳踹出,緊接著他隻覺得小腹一疼,忍不住慘叫了一聲,立時騰雲駕霧般的倒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鬼頭刀甩出老遠,一時半刻竟然爬不起來了。
厲秋風身前那二三十名捕快見知縣大人請來的幫手被人踢得飛出三四丈遠,登時大驚失色,不由自主地紛紛向後退去。
修武縣雖然是洛陽府治下的大縣,只不過縣內極少大案。這些捕快除了知縣大人出行之時排班列隊,充當依仗之外,平日裡遊手好閑,只顧著泡茶館聽說書。若是出了重案,便有河南巡撫衙門和洛陽知府衙門派出查案高手偵辦,本縣的捕快只是負責保護現場、人前人後跑腿辦事罷了。若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案子,
知縣大人往往會請一些江湖中的武林高手來協助辦案,倒也不須本縣衙門的公差出力。今日這案子與知縣家人有關,是以知縣請了修武縣內幾位德高望眾的武林高手前來相助。這幾名武林高手既然插手此事,衙門的公差捕快便成了擺設。只不過此時見修武縣內赫赫有名的“快刀”梅大力居然被人一腳踢飛,這些公差捕快豈能不害怕?厲秋風見這些公差捕快紛紛後退,暗笑這些捕快竟然如此沒用。忽然聽得身後司徒橋大聲狂笑,便轉頭看了一眼。此時那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者見梅大力被一腳踹飛,卻也是悚然一驚。轉頭對身後眾人說道:“各位朋友,哪一位去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身後的六人臉色大變,有兩人更是後退了幾步。
山羊胡子見這些人畏縮不前,心下大怒。只不過大敵當前,卻也不好公然發火,以免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以他惡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便即轉頭對司徒橋道:“小子,你休要猖狂。你家萬二爺來會會你。”
司徒橋見這位萬二爺雙手持刀,一搖三晃地走了上來,倒頗有幾分武林高手的風范,是以也不敢托大,右手暗自在袖子中套上了鋼抓,口中說道:“原來是萬二爺,失敬,失敬。”
那萬二爺在修武縣中頗有威名,一向被人恭維慣了。此時見司徒橋一改方才的狂傲勁頭,言語也恭敬了起來。隻道這人是銀樣臘槍頭,見自己出手,便即嚇得緊了。方才他見司徒橋一腳踹飛了梅大力,心下原本有些緊張,此時又恢復了先前的氣勢,哼了一聲,道:“你現在想要求饒,卻已晚了。”
他卻不知道司徒橋性子怪異,方才稱他一聲“萬二爺”,只不過是戲謔罷了。司徒橋見山羊胡子居然把自己戲弄他之語當作了真話,不由暗自好笑。心下暗想:“這人是一個大笨蛋,若是在言語上討他的便宜,他卻不知道我話中的深意,即便罵得他狗血噴頭,只怕他還以為我是在為他唱讚歌。唉,遇到這樣一個蠢貨,勝之不武,勝之不武啊。”
萬二爺走到司徒橋身前,將手中雙刀一擺,道:“我刀下不死無名之鬼。小子,報上你的名字罷。”
司徒橋大大咧咧地說道:“好說好說,俺叫倪蝶,山東濟南府人氏。”
他說這句話時,倒是學著山東口音說話,是以萬二爺絲毫沒有覺出有什麽不妥。只見萬二爺皺了皺眉,道:“你這名字好怪。明明一個大男人,名字中竟然有個蝶字,難聽,難聽之極。”
司徒橋道:“俺這名字難聽,只不過是帶了山東口音,聽起來有些古怪。若是不帶口音,便與平常名字無異。不信的話,萬二爺可以仔細想想。”
萬二爺聽罷,倒真的在心中默念起“倪蝶”二字。他雖然腦袋不大靈光,但是默念了三遍之後,驀然發覺“倪蝶”二字若是不用山東口音念誦,便是“你爹”二字。他知道自己被面前這個憊賴無恥的家夥戲弄了,心下大怒,雙刀一擺,便即向司徒橋撲了過去。
司徒橋見萬二爺雙刀使將出來,倒也可以說得上是虎虎生風。只不過出刀之際腳下步子散亂,胸前要害洞開,可以說是破綻百出。他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心下暗想:“這修武縣倒真是‘藏龍臥虎’,怎麽弄了這些慫貨跑出來嚇人?”
只見萬二爺將雙刀招數一一使出,當真可以說得上是指東打東,指西打西,左刀砍過來明顯是虛招,右刀收在胸前讓所有人都看出來是實招。每一刀砍出去之前目光已然暴露了他的出刀方位,有幾次左右手換招之際,手中的短刀差點劃傷了自己。
司徒橋看著萬二爺在他面前將兩柄短刀耍得紛繁雜亂, 倒起了好奇之心,想瞧瞧萬二爺到底有什麽玄妙招數能夠使出來。便在這時,忽聽厲秋風道:“你這刀法取自河南蘇家刀,也可算得上是江湖一絕。只可惜你隻學了皮毛,可惜,可惜。”
厲秋風此言一出,司徒橋和萬二爺都是一怔。萬二爺收住雙刀,氣喘籲籲地說道:“你、你是什麽人,怎麽、怎麽會、會知道我這刀、刀法的來、來、來歷……”
司徒橋見他在自己面前耍了一陣刀法,還沒來得及出刀攻擊自己,倒累了一個半死,心下對他更是蔑視,笑道:“你的刀法如此高強,咱們豈能不知道?”
他邊說邊轉過頭去,卻見官道上橫七豎八躺了二三十名捕快。這些捕快雖然瞪著雙眼,卻是手足難動,鐵尺、鋼刀摔落的到處都是。厲秋風倒是好整以暇地站在自己身後,正自瞧著萬二爺,臉上盡是笑意。
司徒橋看著眾捕快的模樣,知道這些人已盡數被厲秋風點了穴道。那萬二爺方才只顧著在司徒橋面前舞動雙刀,全然沒有留意司徒橋身後那灰衣人在做些什麽。此時見二三十名捕快竟然盡數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這才發覺情勢不妙,不由自主地連退了三四步。他雖然自大慣了,可是看到眼前這情形,知道這兩人自己是萬萬得罪不起的。他轉頭向後望去,想要招呼同來的幾人上前來助拳。哪知回頭一看,身後卻是空空如也。就連先前被司徒橋一腳踹飛後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快刀”梅大力也不見了,想來眾人看到那灰衣人打倒了二三十名捕快,心下怕得緊了,早已悄悄溜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