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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傾情》第429章
眾人眼見平台之上三人各懷鬼胎,如同上演一如無聲的大戲,個個看得心驚膽顫,一時之間渾忘了身在何處,甚至都忘記了在這地下幽冥之中,原本不應當出現如此情形。

只見那黑衣老僧雙手將酒杯捧在手中,慢慢地放到唇邊。只是酒杯即將與嘴唇觸碰之際,他似乎略有猶豫。寶座上那人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右手拿著杯子將杯口向下給那老僧看,示意已將杯中酒飲盡。

頭戴黑紗冠之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邊,躬著身子,雙手將方盤托舉在他面前。那人將手中的杯子放在方盤之上,右手虛抬,對那老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頭戴黑紗冠之人倒退了兩步,複又侍立在一邊。

那老僧略略躬身,將杯中酒慢慢飲了下去。

寶座上那人見老僧將酒喝了下去,臉上忍不住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此時那頭戴黑紗冠之人已躬身退到了一邊,只是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黑衣老僧,面色緊張之極。

那老僧飲盡了杯中酒,慢慢將杯子放了下來。寶座上那人神色得意,負著雙手在地上踱了幾步,一邊說一邊說話。那老僧臉色大變,雙掌一張,似乎要撲向寶座上那人。只不過他身形甫動,突然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只不過這神情一閃即逝,瞬間恢復了常態,又是一臉木然。

頭戴黑紗冠那人鬼魅般地閃在寶座上那人身前,仍然躬身而立,雙手托著方盤。

厲秋風、劉湧、清風道人等見此人身形如此詭異,人人臉上變色。厲秋風心想:“這人好厲害的武功。若是我與他對敵,他使出這手武功,只怕我刀還末拔出,他早在我身上印了一掌。司徒橋說此人便是鄭和,我在錦衣衛檔案之中見過幾條與他有關的記載,說他身形如電,殺人於無形,看樣子此言非虛。只不過此人已死了七八十年,為何會在此處出現?”

他想到此處,不由自主地向司徒橋望去。只見司徒橋全身抖如篩糠,似乎見到了世間最為可怕的東西。此前他兩次被厲秋風製住,雖然也是頗為恐懼,卻未像此時這般崩潰。

此時慕容丹硯藏在厲秋風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看著平台上的情形,顫聲說道:“這、這怎麽像是在演戲……”

刹那之間,厲秋風腦中突然一片空明。他想起了錦衣衛同僚曾經說過東筒子夾道鬧鬼的往事:雷雨、紅牆、宮女、行走如禦風、刀砍不中、劍刺不入……

厲秋風激凌凌打了一個寒顫,不由自主地擋在慕容丹硯身前,右手複又握住了繡春刀的刀柄。

此時平台之上情勢又變,那黑衣老僧緩緩收回了雙掌,凝立不動,右手一松,酒杯倏然落下。

便在此時,卻見平台上紅影閃動。鄭和似乎動了一動,待得眾人看得清楚之時,他複又躬身站在寶座上那人之前,雙手仍是托著方盤。

只是群豪都已看清,那方盤之上,此時已放了兩個杯子。

厲秋風、劉湧、清風道人、楚丹陽等人均是大高手,已自看清那老僧手中的杯子跌落之時,鄭和迅疾無倫地飄到了老僧身前,以手中的方盤接住了那個杯子,又鬼魅般地退回到寶座上那人身前。這份武功,當真可以說得上是獨步天下,震古爍今。

那黑衣老僧看著寶座上那人和鄭和,似乎微微歎了一口氣。

寶座上那人得意地在鄭和肩膀上拍了兩下,意甚嘉許。

鄭和仍是一臉謙和,慢慢站直了身子。他自現身以來,一直躬身侍立,如奴仆一般。此時站直了身子,卻比寶座上那人還高了半個頭。

身姿雄偉,甚是瀟灑。他將方盤托於左掌之上,緊緊盯著黑衣老僧。群豪見鄭和武功如此厲害,心下都是震驚之極。厲秋風心下卻想:“以鄭和的武功,當今天下無人可敵。只不過他如此了得,在這黑衣老僧面前卻是緊張之極,絲毫不敢松懈。何況方才那黑衣老僧飲酒之後,面色大變,想來酒中有毒。是以他本想出手擒拿寶座上那人,只不過剛剛擺出姿勢,體內劇毒便已發作,隻得停手不動。想來寶座上那人和鄭和都知道這黑衣老僧厲害之極,酒中所下之劇毒自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奇毒。饒是如此,鄭和仍然絲毫不敢馬虎,甚至不敢搶上前動手,可見這老僧的武功,還要在鄭和之上。朱大哥說此人便是姚廣孝,只怕並非虛言,當真是此人到了。”

只見平台之上,鄭和緩緩踏出一步,直向那老僧逼了過去。那老僧雙手垂在身側,一雙三角眼似睜非睜,竟然看都不看鄭和一眼。

此時厲秋風已判斷這黑衣老僧便是姚廣孝,寶座上那人自然便是朱棣。心下暗想:“這三人似乎重演了百年前的情形。世人相傳朱棣奪得帝位之後,以姚廣孝為僧錄司左善世,參與政事。後又冊封他為資善大夫、太子少師,並複姓為姚,賜名廣孝。成祖皇帝每與姚廣孝交談,都稱他為少師,而不直呼其名。甚至曾命姚廣孝蓄發還俗,被姚廣孝拒絕。成祖皇帝又賜他府邸、宮女,姚廣孝仍不接受,只是居住在寺廟中,上朝時便穿上朝服,退朝後仍換回僧衣。姚廣孝病重之時,不能上朝,居住在慶壽寺中。成祖數次前去探視,賜金唾壺,並問他有什麽要求。姚廣孝說道,僧人溥洽被關在牢裡已經很久了,希望能赦免他。那溥洽和尚是建文帝的主錄僧。燕軍攻入南京之時,有人說建文帝裝成僧人逃走,溥洽知道這件事,甚至有人揭發說建文帝藏在溥洽家裡。成祖便將溥洽禁錮,嚴刑拷打,追問建文帝的下落。那溥洽也真是一條好漢,竟然一句話都不回答。成祖用盡了法子,都撬不開溥洽的嘴,卻又怕將此人折磨死,斷了尋找建文帝的線索。隻得將他關在天牢之中。下密詔給給事中胡濙等人,要他們秘密出京,四處尋找建文帝的下落。甚至命令鄭和統帥寶船船隊遠赴海外,搜尋建文帝。只是他一番辛苦,卻始終未找到建文帝。姚廣孝將死之時,溥洽被下天牢已有十余年。成祖聽了姚廣孝的請求,馬上下令將溥洽放了出來。據說姚廣孝還為此專門寫折子謝恩。只不過這都是朝廷上堂而皇之傳下來的事情,與這平台上三人的情形可是大不相同。”

他正思忖之間,鄭和已走到姚廣孝身前,左手托著的方盤緩緩伸出,直向姚廣孝胸前遞了過去。這一遞去勢極慢,似乎一寸一寸地向前推進。

厲秋風知道鄭和這一遞看似平常,其實是將全身內力貫注於方盤之上,要與姚廣孝比拚內力。他算定了姚廣孝正以內力壓製體內的劇毒,只怕一動也不能動,這才要以內力相拚,迫得姚廣孝逃無可逃,定然會死在他手上。

眼見那方盤已到了姚廣孝身前。姚廣孝右手抬起,五指輕輕地搭向了方盤的邊緣。厲秋風雖然坐壁上觀,卻也是緊張之極,心中暗想:“姚廣孝的武功還在鄭和之上,只不過此時他身中劇毒,正自全力壓製體內的毒氣。鄭和瞧出關節,要以內力相拚。姚廣孝避無可避,非死在他手中不可。只是姚廣孝卻也不甘心束手待斃,咬著牙也要硬接鄭和這一招。兩人都是成祖皇帝的心腹,卻在主子面前殊死相拚,當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眼見姚廣孝的五指就要搭到方盤邊緣,厲秋風屏住了呼吸,知道此時姚廣孝絕非鄭和的對手。只怕姚廣孝的五指搭到方盤邊緣之時,他便得口吐鮮血,當場斃命。念及此處,厲秋風心下暗想:“姚廣孝是靖難之變的主謀,害死了千千萬萬的人,落得這個下場,也可以說是報應不爽。瞧先前的情形,成祖將他召來之時,便已起了殺心,要鄭和這等大高手窺伺在側。只不過他也知道姚廣孝武功天下無敵,這才預先備了毒酒,想要先騙姚廣孝飲下毒酒,即便不能將他毒死,武功也會大打折扣。到了那時再讓鄭和出手殺人,自然能將姚廣孝除掉。姚廣孝武功絕倫,為人更是機智,要騙他飲下毒酒,那是極難之事。想來要麽這毒酒厲害,以姚廣孝之能也無法察覺有毒。要麽是酒壺和杯子有古怪,讓姚廣孝防無可防。成祖能在太祖皇帝面前韜光養晦,避開了太祖的猜忌。 又能將建文帝戲弄於股掌之上,最後奪了建文帝的天下。他這份帝王心術,確是要比天下最高明的武功更為厲害。”

厲秋風緊盯著姚廣孝的五根手指,眼見著姚廣孝五根手指搭到了方盤之上。

方盤夾在姚廣孝與鄭和之間,被這兩大高手以內力驅動,便如鋼澆鐵鑄一般,刹那之間動也不動。

只是片刻之後,方盤上的酒壺倏然轉動起來,慢慢地竟然從方盤向上飄起。

群豪都是武功高手,知道這酒壺之所以飄了起來,是被姚廣孝和鄭和的內力激蕩。酒壺偏向哪一方,哪一方便有性命之憂。

厲秋風知道姚廣孝身中劇毒,雖然強行與鄭和比拚內力,卻也絕不敢全力相搏。眼見那酒壺懸在方盤之上一尺許的位置,壺身急速轉動,卻又不偏向任何一方。他心下暗讚:“姚廣孝之武功果然是天下無敵。只怕他此時只能用五成內力來與鄭和相拚,卻仍然不處下風。若是全力一擊,鄭和絕非其敵。”

哪知道他正思忖之時,那酒壺在半空之中倏然停止了轉動,壺嘴恰好對著鄭和一側。只見一道酒箭從壺嘴中激射而出,直向鄭和面門射去。

鄭和面色一變,左手仍然托住方盤,右掌鬥然劈出,直向那酒箭迎了過去。

那酒箭被鄭和掌力阻擋,如同遇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被撞得四處飛散。便在此時,方盤上的兩個杯子卻也飛了起來,同時向鄭和胸口飛了而去。

這一下去勢甚快,鄭和左手托著方盤,右掌力阻酒箭,這兩個杯子倏然飛到,他胸口要害之處防無可防,若是被兩個杯子打中,非得當場斃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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