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楊延嗣遭遇的事情,不由面面相覷。楊業是百戰名將,統兵出征之際,殺討決斷,絕不猶豫。只不過此時情形詭異,一時之間竟然也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那紅袍人原本一心想要離開此處,聽楊延嗣說完之後,轉頭向四處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自己坐騎的屍體之上,心下驚駭之極,顫聲說道:“難道咱們不知不覺之間,又、又回到了原地不成?”
眾人心中其實都與他一般所想,只不過沒有說出來罷了。此時聽這紅袍人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人人心中都是悚然一驚。玄機和尚雙手合什,口中說道:“阿彌佗佛。依貧僧來看,這裡與咱們此前進入鎮子時看到的那座牌樓一般無二,只怕咱們東轉西繞,又走了回來也說不定……”
他話音未落,司徒橋冷笑了一聲,道:“東轉西繞?和尚,咱們一路走來,腳下這條大路一直向前延伸,連個小小的彎路都沒有,你卻說什麽東轉西繞。難道做了和尚,便可以不講道理了麽?”
玄機和尚雖然與司徒橋只在這幾日才相識,卻也知道司徒橋說話陰損,最喜與人抬杠。何況此前自己發現司徒橋行跡可疑,曾欲將其擒拿逼問,此後又數次截殺厲秋風和司徒橋等人,已與司徒橋結下了極深的梁子。雖然在太白居中遭遇詭異之事後,雙方發誓不再內訌。只不過司徒橋仍然心存芥蒂,一有機會便要出言嘲諷自己。是以聽了司徒橋的挖苦之後,玄機和尚倒也沒有發怒,只是微微一笑,口中說道:“司徒先生此言差矣。咱們原本以為這鎮子長不過百余丈,可是咱們方才一路走來,用了半個多時辰。各位是身有武功之人,腳下自然不慢。若是按照一路走來耗費的工夫計算,這條路差不多有十多裡長。大路兩側這些宅院又都是一模一樣,咱們一路走來,若是道路稍有彎轉,只怕咱們也沒有察覺。”
眾人聽玄機和尚如此一說,回想方才一路走來的情形,卻也想不起來這道路是否有過彎轉。正自驚疑不定之時,卻聽楊業開口說道:“咱們在這裡胡亂猜測,卻也不是個辦法。不如讓延嗣和延昭騎馬回到咱們出發之處,瞧瞧那裡的情形。若是兩人沒有找到另外一座牌樓,而是轉回到此處,自然是這條大路在途中有了彎轉,咱們再想法子出去。若是另外還有一座牌樓,想來便是鎮子另一端盡頭,咱們便可從鎮子另一端離開此地。”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是以聽楊業如此一說,隻得紛紛點頭稱是。楊業叫過楊延昭和楊延嗣,吩咐兩人須要小心在意。楊家兄弟答應一聲,便即飛身上馬,沿著大路快馬加鞭而去。
眾人站在牌樓之下,眼看著楊家兄弟的身影消失在大路盡頭,心下都有些忐忑不安。
厲秋風背著雙手,透過牌樓下的門洞向鎮外望去。只見目力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骷髏白骨,羽箭刀槍。再望遠處望去,看到的卻是灰濛濛一片,天地仿佛融為一體,看不到任何東西。不過厲秋風卻知道骷髏大軍正在數百丈外集結,隨時都可能攻殺過來。
他正思忖如何脫身之時,司徒橋悄悄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厲兄弟,瞧見沒有?姓孫的方才又玩他那套把戲,弄了一個金盔金甲的怪物出來。不過據我所知,即便是天下頂尖的幻術高手,若是不事先布置,要想倉促之間弄出這樣一個幻像,即便是姚廣孝複生,卻也無法辦到……”
厲秋風心下一動,不由看了孫光明一眼。恰好此時孫光明也轉頭向厲秋風和司徒橋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一碰,都有些尷尬,各自將目光挪開。厲秋風低聲說道:“依司徒先生所見,咱們陷入困境,是孫光明在弄鬼不成?”
司徒橋點了點頭,道:“我不曉得這一切是不是都因他而起,不過我可以斷定這個鬼鎮十有八九是孫光明按照奇門五行之術設下了機關,將咱們困在這裡。”
他說到這裡,轉頭向四周掃視了一圈,這才接著說道:“玄機和尚武功雖高,卻不懂得奇門五行之術。巧布疑陣,讓人如同遭遇鬼打牆一般,始終走不出迷陣,正是奇門五行的妙處所在。玄機和尚卻以為是這條路在咱們不經意間出現了彎轉,使得咱們兜了一個大圈,又繞回了原地。他將這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我可以斷定這鎮子是有人故意按照奇門五行建造而成,咱們看似沿著大路直行,實際上不過是在原地打轉罷了。”
厲秋風見識過姚廣孝的手段,明明只是十幾丈長的道路,卻一直走不到盡頭。他回想起在虎頭岩下山腹中的遭遇,心下驚疑不定,口中說道:“咱們在虎頭岩下的山腹之中,確實遇到過各種古怪的石洞。只不過依厲某所見,當時咱們身處山腹,四周昏暗無比,極易陷入機關之中,在原地打轉,卻也不足為奇。可是眼下雖然天色晦暗,與石洞之中相比,卻可以算得上一片光明。敵人的奇門五行之術再厲害,總不能瞞過咱們這麽多人的眼睛罷?”
司徒橋搖了搖頭,指著右首不遠處一棟白牆黑瓦的宅子說道:“厲兄弟,你瞧見沒有?這條道路兩側的宅院完全一樣,沒有絲毫差別。是以咱們一路走來,不論走了多遠,因為腳下的道路和兩側的宅子完全相同,不知不覺之間,便對周圍的情形沒有了警惕之心。”
司徒橋說以這裡,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厲兄弟,你不妨想一想,就算咱們在途中原地不動,因為這四周的情形完全一樣,是不是也會以為咱們一直在向前行走?”
厲秋風聽他說到這裡,才恍然大悟,顫聲說道:“你是說有人故意將這宅子建成如此模樣,便是要迷惑咱們,使咱們不知不覺之間落入他設下的陷阱之中?”
司徒橋點了點頭,道:“不錯。其實人最容易受騙之時,便是在他以為到了極為熟悉之地的那一刻。”他說到這裡,臉色突然一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口中說道:“只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此前我到過長平古戰場,已將方圓數十裡盡數勘察了一遍,卻不記得有什麽太白居,也沒走過那座木橋。至於咱們眼下身處的這座鬼鎮,更是從未見過。怎麽隔了這麽短的時間,再踏足此地,卻憑空出現了這麽多奇怪的東西?就算孫光明神通廣大,卻也絕對無法建起這樣一座規模龐大的鬼鎮。除非像當年姚廣孝一般,借助朝廷之力,動用大量民夫,或許有幾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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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秋風回想這一路走來的情形,發覺自從到了洛陽之後,詭異之事便不斷發生。此前自己雖然在皇陵、永安城、虎頭岩迭遇艱險,除了在靜心寺中遭遇姚廣孝布下的機關之外,其它險境只是與武林高手對敵,而眼下所遇之事詭異之極,事事與鬼神有關,實難讓人相信。
他正思忖之間,卻聽得馬蹄之聲遠遠傳了過來。片刻之後,楊家兄弟已縱馬奔回。待兩騎到了牌樓之前,楊延昭和楊延嗣滾鞍下馬。兩匹馬呼呼喘氣,身上已是汗水淋漓。想來楊家兄弟來去之時已是用了全力,兩人的坐騎才會如此疲憊。
只見楊家兄弟臉上也淨是汗水,面露驚慌之色。眾人瞧見兩人的模樣,心下都有了不祥之感。
楊延昭快步走到楊業面前,顫聲說道:“爹爹,孩兒和七弟快馬加鞭,一直跑到了鎮子另一端。那裡也有一座與這邊一模一樣的牌樓,牌樓外面到處都是骷髏白骨,羽箭刀劍……”
楊延昭說到這裡,臉色極是難看,額頭汗水涔涔而下,聲音越發變得顫抖起來。只聽他說道:“依孩兒來看,我和七弟方才看到的那個牌樓,以及牌樓左近的情形,與這裡完全一樣。只是沒有……沒有……”
楊延昭嘴角抽搐了幾下,面露難色,似乎不知道如何說下去才好。楊業沉聲說道:“只是沒有咱們這些人, 是也不是?”
楊延昭身子一顫,抬頭看著楊業,似乎有些吃驚,片刻之後他才顫聲說道:“是。除了沒有咱們這些人,情形與這裡完全一樣。只不過孩兒擔心被那些骷髏發現,沒有走到牌樓外去仔細查看……”
楊業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這鎮子兩端的陳設布置完全一樣,就連咱們父子剛剛打倒的那些骷髏,也是完全相同。”
楊延昭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眾人面面相覷,心下都是驚疑不定。
楊業思忖了片刻,掃視了眾人一眼,這才沉聲說道:“眼下情勢古怪,各位有何打算?”
那紅袍人聽了楊延昭所說之事,身子不住顫抖。只聽他顫聲說道:“糟了糟了,一定是骷髏大王顯靈,將咱們困在這裡,要用咱們祭旗……”
此前厲秋風在太白居之中,曾聽這紅袍人詢問過骷髏大王廟的所在。只不過厲秋風曾聽司徒橋說過,千百年來,長平古戰場一帶屍骸隨處可見,是以很多地名都與骷髏有關。有人在這裡建廟來祭祀亡靈,卻也不是什麽稀奇之事。此時聽這紅袍人突然提到“骷髏大王”四字,他心下倒是一凜。瞧著這紅袍人的模樣,厲秋風心下暗想,此人定然是朝廷大官無疑。以他的身份,巴巴地跑到這裡,專程找一座廟宇,實在太過奇怪。只怕此人大有來頭,不知道與孫光明和司徒橋的圖謀是否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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