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聽聶老太爺提到雲飛揚,心下倒是一驚,暗想聶老太爺居然識得雲飛揚,看來他在京城為官之事倒不是假的。此人熟知京城官場,自己倒要小心應付,以免被他看出破綻。是以他略一沉吟,這才說道:“實不相瞞,雲大人在數月之前,因外出辦差,不幸殉職了。”
聶老太爺臉色一變,“哦”了一聲,思忖了片刻,這才歎了一口氣,道:“當真是世事難料。雲大人如此了不起的人物,竟然也遭到了毒手,當真令人扼腕歎惜。”
厲秋風道:“正是。雲大人武功高強,又極富智計,咱們對他都是佩服得很。眼下北司主掌偵緝之事的便是許鷹揚許大人。他親自坐鎮修武縣城,可見朝廷對此事極為關注。”
聶老太爺眯縫著眼睛,口中說道:“如此最好。有錦衣衛相助,咱們的勝算又多了不少。事不宜遲,還請厲大人盡快與許大人聯絡,務必在後日之前,請許大人在城中做好準備。”
厲秋風心想眼下我到哪裡去找許鷹揚?但是此時萬萬不可將此事說給聶老太爺知道。否則這個老家夥說不定還會想出什麽損招來對付自己。若是知道自己落了單,又知道了這麽多秘密,只怕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自己。是以厲秋風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連夜出城去見許大人便是。”
聶老太爺要的就是厲秋風這句話。見他一口應承下來,聶老太爺當即站了起來,口中說道:“那就有勞厲大人了。此事辦成之後,厲大人便是咱們聶家的大恩人,只要你厲大人一句話,咱們聶家無不聽從。”
厲秋風聽聶老太爺隻提聶家,而不提陸、趙、杜三家,心下暗想,看來這個老家夥是鐵了心要借倭寇之手除掉陸、趙、杜三家,然後再利用官府來滅了倭寇。我既然答應了他要去找許鷹揚,雖然不知道許鷹揚現在帶著錦衣衛到了何處,卻也得裝模作樣地出去走上一遭。念及此處,他也站起身來,對聶老太爺說道:“那我就先去見許大人了。有什麽事情,待我回來再說。”
兩人一起出了屋子。此時屋外夜色沉沉,只不過前院上空卻被花燈照得一片光明。厲秋風鎖好了屋門,便與聶老太爺告辭,自行出了後院。卻見前院已是空無一人,但是各處的燈籠卻都亮著,看上去極為詭異。
厲秋風一邊前行一邊思忖到何處去,眼看著就要走到大門口的石階處,忽然聽得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他隻道是聶老太爺派人跟著自己,猛然轉過身去,卻見遠遠地跟上來一個人,竟然是廟祝。
厲秋風見廟祝一臉驚恐,不知道又出了什麽事情,不待他走到身前,便即開口問道:“老兄,出了什麽事情了嗎?”
廟祝跑到厲秋風身前,顫聲說道:“方才聽了大爺的話,小人哪裡還敢在後院居住,這才將被子抱到了大殿裡,湊合著先住上幾晚。等到花燈節過後,後院那些瘟神走了,小人再搬回後院。只是小人心中有事,一直睡不著,坐在大殿門口發呆,恰好看到大爺要出門,小人便來送送大爺。只是這麽晚了,大爺還要出去不成?”
厲秋風道:“我出去辦些事情,倒叫老兄擔心了。”
廟祝歎了一口氣,道:“今年的事情真是稀奇古怪,小人心裡總是不得勁兒。城裡現在不大太平,大爺這麽晚出去,可千萬要小心才是。”
廟祝一直將厲秋風送出廟門,這才關門回去。厲秋風站在廟門口,只見眼前空地上的人群已經消失不見。四周的燈籠仍然點亮,在寒風之中不住搖晃。
厲秋風心下暗想,聶老太爺是一個老狐狸,既然讓自己去找許鷹揚,說不定會派人在後面悄悄跟著。自己先要兜個圈子,看看後面有沒有人,然後再去城外轉上一圈,才好將此事應付過去。眼下張昊消失不見,自己與錦衣衛斷了聯系。不過以許鷹揚的智計,絕對不會在城外坐等消息,定然會另派人手進城打探。若是城內起了刀兵,錦衣衛自然要前來查探,是以自己不必擔心錦衣衛會袖手旁觀。眼下最要緊的倒是各大門派是否會如期趕回。若是沒有華山、昆侖、峨嵋、青城等武林幫派相助,要對付倭寇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打定了主意,先沿著城隍廟前的大街向西而行,然後轉向城北,兜了一個大圈子,這才折向城南。一路之上他不時偷看身後,卻並未發現有人尾隨跟蹤。厲秋風心想聶老太爺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事事出人意料。自己要和這個老家夥周旋,只怕不是他的對手。r>
待他到了南門,城門早已落鎖。厲秋風尋了一個無人之處,施展輕功爬上了城牆。只見城牆之上虛設旗幟,瘳瘳數名守城軍卒或站或立,都已沉沉睡去。厲秋風趁機翻越城牆,到了南門之外。此時已是午夜,空中繁星點點,四周寒風凜冽,卻沒有絲毫人影。厲秋風沿著官道向南而去,邊走邊思忖應付倭寇之計。可是想來想去,只能想出“隨機應變”四個字,若是要想出一個對付倭寇的良計,自己卻也知道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或許只有聶老太爺此時才是胸有成竹,一心要將倭寇誘入城中,讓倭寇對居住在城北和城隍廟中的陸、趙、杜三家子弟大肆屠殺,聶家作壁上觀。待倭寇得手之後,聶家再出面收拾殘局。r>
厲秋風沿著官道走出一裡多地,正想轉身回城之時,倏然之間停下了腳步。
他已感覺到有人正在向他靠近,兩人相距已不過二十余丈。
此地是一片荒野,只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路邊有五六棵枯樹,正在寒風之中不住晃動。
厲秋風緩緩轉過了身子,對著那五六棵枯樹說道:“閣下既然已經到了,為何不現身相見?”
厲秋風話音方落,借著繁星的微光,卻見一棵大樹後人影閃動,一人施施然走了出來,一直走到厲秋風身前三丈之處,這才停下了腳步,口中說道:“厲兄弟請了。”
厲秋風定睛望去,這人一身黑袍,右手提著一柄烏鞘長劍,正是修武縣縣丞於帆。
厲秋風見於帆到了,心下一怔,隨即暗想,梅大力胡吹大氣, 說什麽會盯住於帆。可是於帆出現在自己面前,梅大力和他的那些徒弟卻不知道去了哪裡。這些市井無賴,要他們將事情辦妥,那是想也休想。
於帆見厲秋風並未答話,隻道他提防自己另有所圖。是以他右手將長劍向地上一插,隨即高舉雙手,口中說道:“厲兄弟,於某並無惡意,還請厲兄弟不要見怪。”
厲秋風“哼”了一聲,口中說道:“原來是於大人。想不到這麽晚了,你還跟著厲某到城外來兜風,真是好興致。”
於帆聽厲秋風語含譏諷,卻也並不生氣,向前走了幾步,這才開口說道:“於某知道厲兄弟瞧我不起,以為我是倭寇的走狗。此事盤根錯節,你怨我恨我,卻也是人之常情,我並不怪你。” ://
厲秋風冷笑一聲,道:“於大人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你是不是倭寇的走狗,與我何乾?我又何必怨你恨你?!”
於帆道:“其實在洛陽城外與厲兄弟初次相遇,於某便佩服厲兄弟的武功為人,有心與厲兄弟結納。此後從洛陽一路到了修武縣,途中又出了許多事情。厲兄弟說話辦事,無一不讓於某佩服之至。於某在世間也混了幾十年,像厲兄弟這般年少有為的英雄人物,卻也沒見過幾個。若不是於某身負血海深仇,倒真想與厲兄弟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於帆說到這裡,長歎一聲,聲音裡淨是淒苦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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