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加快了腳步,走出數十丈後,只見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灰色石牆,叫喊聲正是從石牆內傳了出來。厲秋風和慕容丹硯走到石牆近前,只見右首五六丈外有一道木柵欄,將通往石牆內的道路遮住。柵欄兩側各自站了三名壯漢,一個個目不斜視,手中握著木棍,身子站得筆直,看模樣甚是威武。
厲秋風見這六名壯漢衣衫襤褸,面孔黝黑,一望便知是貧苦百姓,心下暗想,這六名漢子雖然衣衫破爛,手中只是拿著木棍,可是站得筆直,已然有了幾分軍士的模樣。戚兄弟隻操練了百姓半日,便能將這幾名壯漢練成如此模樣,著實不易。
慕容丹硯聽到石牆內呼喝之聲不斷,心下好奇,快步走到木柵欄前,便要探頭向石牆內張望。只是她剛剛停下了腳步,早有一名壯漢擋在她的面前,厲聲喝道:“小姑娘,此乃練兵重地,你速速離開,不可停留!”
若是換作王小魚,聽這名漢子說話如此不客氣,只怕立時便要翻臉。慕容丹硯是一個謹慎之人,不似王小魚那般魯莽,聽那名漢子說完之後,只是偷眼向石牆內瞥了一眼,便即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三四步,和厲秋風並肩而立。厲秋風見此情形,對慕容丹硯低聲說道:“姑娘在此稍候,厲某去與他交涉。”
慕容丹硯點了點頭,厲秋風正要向木柵欄走去,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他轉頭望去,只見七八名捕快趾高氣揚地走了過來,為首那人竟然是昨晚在東升客棧見過的韓四。厲秋風見此情形,心中一怔,暗想這些捕快奉了錦衣衛之命在城中四處巡查,不過校軍場是錦衣衛操練男丁之處,這些捕快跑到這裡來做什麽?
厲秋風思忖之際,眾捕快已然走到近前。慕容丹硯仍然穿著男子衣衫,又背對著眾捕快,是以韓四等人走過她身邊之時,壓根沒有理會。直到走到厲秋風面前,一名捕快見厲秋風擋在韓四面前,急忙向前跑了兩步,伸出右手向厲秋風胸口推去,口中喝道:你敢不給韓四爺讓路,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昨晚韓四帶著眾捕快闖入東升客棧大堂之時,厲秋風和慕容丹硯躲在內堂屋頂,將這夥捕快在大堂中耀武揚威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這夥捕快都是為非作歹、欺軟怕硬的小人,對他們頗為不屑。只是沒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又在校軍場外與這夥捕快不期而遇。眼看著那名捕快伸手向自己推來,厲秋風心下暗想,這些捕快平日裡在東遼縣城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原本應當教訓這夥小人一頓,只是眼下扶桑大軍來襲,還是少與這些小人糾纏為好。念及此處,厲秋風既不出手遮擋,亦不立施反擊,眼看著那名捕快的右手推到了自己的胸口,故意痛哼了一聲,跌跌撞撞地向後倒退了兩三步,“砰”的一聲,後背已撞在了石牆之上。
慕容丹硯見厲秋風跌得如此狼狽,心中暗想,厲大哥武藝高強,豈能被這個狗賊推得連連後退?他是一個謹慎之人,不想與這夥捕快起了紛爭,這才佯裝後退。哼,東遼縣知縣衙門的大小官吏沒一個好人。待到咱們打跑了倭寇之後,非得教訓教訓這些狗腿子不可!
那名捕快不曉得厲秋風故意退讓,見他退得狼狽,心下得意,狠狠瞪了厲秋風一眼,口中罵道:“你這不長眼睛的小賊,賊眉鼠眼,一看便知道不是好人。若不是老子今日還有事情要辦,非得把你捉進衙門去嚴刑拷打不可!”
韓四大大咧咧地瞥了厲秋風一眼,不屑地說道:“老郭,你和這些愚民講什麽道理?一腳將他踢開便可,
不必多費口舌。”那名捕快聽韓四說話,立時換了一副面孔,滿臉堆歡,雞啄米般連連點頭,陪著笑臉說道:“四哥教訓得是,是小弟孟浪了。”
韓四不再理會厲秋風,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眨眼之間便到了木柵欄之前。那名將厲秋風推到一邊的捕快又搶在韓四身前,想要將木柵欄推開。只是他剛剛伸手,守在木柵欄兩側的幾名壯漢齊聲呼喝,紛紛搶上前來,擋在了木柵欄之前。
那名捕快嚇了一跳,不由後退了兩步,顫聲說道:“你們、你們這夥刁民竟然敢、敢攔住咱們,難道想造反、造反不成?!”
為首的一名壯漢右手握著木棍,雙眼圓睜,瞪著那名捕快大聲說道:“校軍場內正在操練兵馬,未得主將號令,外人不得擅闖,否則殺無赦!”
眾捕快聽壯漢一本正經地說完之後,先是一怔, 片刻之後,這些捕快似乎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個個捧腹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指著壯漢譏諷責罵,言詞卑鄙下流。慕容丹硯站在旁邊,聽這些捕快出言無狀,心下頗為惱怒,暗想這些無恥之徒說話下流,假以時日,我非得狠狠打他們一頓不可。
韓四笑了一陣之後,突然板起了面孔,斜著眼睛瞪著那名壯漢,口中說道:“他娘的,真是變了天了,什麽烏龜兒子王八蛋都跳了出來。胡老七,你不要在老子面前裝大腦袋蛤蟆!一年之前,為了借錢給你娘老子醫病,你這個王八蛋還跪在老子面前磕了幾十個響頭,難道你忘了不成?!”
那名叫胡老七的壯漢聽韓四如此一說,臉色先是變得黯淡,隨即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了幾下,大聲說道:“我給你磕了幾十個響頭,可是你還是不肯將錢還我,還讓你的狗腿子打了我一頓,將我趕了出去。”
胡老七說到這裡,眼睛中如同要噴出火來。韓四原本一臉壞笑地看著胡老七,可是看到胡老七如此模樣,心中一凜,不由後退了一步,顫聲說道:“你、你要幹什麽?!”
胡老七將右手拄著的木棍向地上用力一戳,怒氣衝衝地說道:“姓韓的,你原本是一個潑皮無賴,借了我家一兩三錢銀子,一直不肯還錢。後來你姐姐嫁給了衙門裡的楊縣丞,你搖身一變,成了楊縣丞的舅子,就此發達起來,還在衙門裡謀了一份差事。我老娘病重,花光了家裡的錢,不得不找你討要那一兩三錢銀子救老娘的命,沒想到被你毆打一頓不說,還冤枉我向你借銀子,世間還有沒有天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