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這才明白封門村藏匿在這深山之中,為何官府一直沒有干涉。原本他猜想是因為此處與山外道路隔絕,聶家老太爺才能如同土皇帝一般發號施令,作威作福。聽高誠如此一說,才知道河南各級衙門壓根管不了封門村。聶、陸、趙、杜、花五家得了朝廷的支持,徐家卻抱錯了大腿,自然更加不是五家的對手了。
高誠見厲秋風默然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於是接著說道:“大明立國之後,雖然徐家也有過幾次偷襲,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反倒被五家打得只能四處躲藏。後來五家之中的花家因為出了不肖子孫,與徐家勾結,招致花家滅門,封門村只剩下了聶、陸、趙、杜四家。而這四家大部分族人子弟,為了對付徐家,早已分散藏匿在各地,有的做官,有的做了豪紳地主,村子中留守的大半都是聶家的人。數月之前,四家在海州徹底擊敗了徐家,除掉了心腹大患。可是依在下來看,聶家十有八九要對其余三家下手。但是其它三家這些年也沒閑著,對聶家的不滿與日俱增。陸家族長也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只怕封門村雖然沒有毀在徐家手中,最後同室操戈,不免玉石俱焚,同歸於盡。”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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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這裡,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在下說的這些事情,都是這四十多年間在封門村打聽到的。至於其中的真真假假,一時之間卻也無法判斷。在下不曉得大人到封門村的目的如何,只是在下已將所知道的事情盡數說給大人聽了,若是對大人手上辦的案子有用,那是最好不過了。”
厲秋風見高誠顫巍巍的模樣,心下倒有些感動。他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高老先生,我確實不在錦衣衛當差。不過你的事情,我倒可以托朋友轉告給錦衣衛的官員。我雖然不在錦衣衛當差,但是對老先生這四十多年的堅忍,倒是佩服得很。今日能夠離開封門村,還要多謝老先生相助。”
厲秋風說到這裡,略停了片刻,接著說道:“只是聶家諸人極為狡詐,老先生留在村子裡,時刻都有殺身之禍。依我來看,老先生還是盡早離開封門村,求個平安為好。”
高誠見厲秋風不肯自承身份,雖然略有不快,只是他畢竟出身錦衣衛,知道錦衣衛的規矩,倒也不以為忤。他略一沉吟,這才開口說道:“在下倒是想離開封門村,只不過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得到上官的號令,又怎麽敢擅自離開?咱們錦衣衛雖然是皇帝親軍,不過名字中畢竟有一個‘衛’字,也算是大明軍隊。依照軍令,無上官之命而擅動,立斬不赦。何況錦衣衛神通廣大,眼線遍布於天下。我若是擅自逃回江南,就算不被錦衣衛追殺,余生也只能在驚恐中度過。倒不如留在這裡,每日裡也算悠閑自在。”
厲秋風見他不願離開,卻也不能勉強,當下拱手說道:“既然老先生心意已決,再下也不好勉強。咱們就此別過,日後若是有緣,自當江湖再見。”
厲秋風說完之後,轉身便向來時的樹林走去。高誠在他身後高聲說道:“大人,那條路早已廢棄,要經過好幾處懸崖,還請大人千萬小心!”
厲秋風翻山越嶺,用了兩個多時辰,這才走到了山下。他按著來路一直向修武縣城走去,一路無話,直到天色全黑才到了修武縣城西門外。此時城門早已關閉,厲秋風心急如焚,不想等到天明再進城,是以找了處守軍稀少之處,施展輕功攀上了城牆。趁著城牆上的守軍三三倆倆閑聊之機,他悄無聲息地躍入內城。
厲秋風初到修武縣時,百姓安居樂業,城內十分熱鬧。只不過自從大批江湖人物湧入修武縣城後,街上的行人日漸稀少,天一落黑,街上幾乎無人行走。厲秋風離開封門村之時,心中便已有了打算。是以進城之後,他沒有返回城隍廟,而是直奔城北而去。
與修武縣城其它各處相比,城北倒是熱鬧非常。這是因為近百個武林幫派都在城北一片被廢棄的宅院留宿。這些江湖漢子粗魯少文,最喜歡熱鬧。而且有些幫派的門人弟子平日裡私交甚好,此時同在修武縣城,閑來無事便聚到一起談天說地。是以天一落黑,城北這片廢棄的宅院內處處燃起火堆,到處聚集著江湖豪客,有的說笑打鬧,有的賞鑒兵刃,還有人比武較技,一時之間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厲秋風沿著一條小巷直向北行,沿途到處都是江湖人物。只不過厲秋風衣衫普通,容貌平常,年紀又輕,看上去不過是某一幫派的後輩弟子,是以東一夥西一群的江湖人物對他都是視而不見。
厲秋風轉過一處街角,憑著記憶找到了當日許鷹揚與自己說話的那處宅院。
此處與群豪佔據的那片廢棄的宅院隔了一條大街,零零散散的還有百姓居住。趕到修武縣城各幫各派大半都是武林正道,自然遵守江湖規矩,不會侵擾百姓。雖然其中有些幫派亦正亦邪,但是華山、昆侖、青城、峨嵋等名門正派既然到了,這些幫派卻也絕對不敢做些出格的事情。是以雖然隻隔了一條大街,這一片有百姓居住的宅子卻是十分安靜,無人前來騷擾。
厲秋風到了那處宅子門外,在門上輕輕叩擊了幾下。片刻之後,大門被人輕輕向內拉開,只見一個人提著燈籠站在院子中。厲秋風認出這人正是張昊,便即拱手說道:“在下厲秋風,有事前來求見。”
張昊見來人是厲秋風,倒也沒有露出驚訝之色。他將厲秋風讓入院內之後,將院門關上,插上門閂,轉身對厲秋風道:“厲百戶,咱們屋內說話。”
兩人走進屋子。厲秋風道:“在下早已不在錦衣衛當差了,百戶二字,小哥再也休提。”
張昊將燈籠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一邊請厲秋風坐下,一邊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又將燈籠熄滅,這才開口說道:“許大人對厲百戶十分看重,只要厲百戶點頭,您隨時可以回到錦衣衛。到時候只怕不只百戶,即便晉升為千戶,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厲秋風搖了搖頭:“小哥說笑了。在下現在只是一個江湖浪子,絕對不會再回錦衣衛當差。 ”
他說到這裡,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屋子,接著說道:“許鷹揚許大人現在何處?”
張昊坐到椅子上,口中說道:“許大人不在城內,若是厲百戶……厲先生有什麽事情,盡可以說給在下,由在下轉述給許大人。”
厲秋風知道許鷹揚為了避禍,不得不帶領錦衣衛撤出修武縣城。他將張昊留在城內,便是為了與自己聯絡。只不過此事畢竟太過緊要,須得要與許鷹揚面談。是以他略一沉吟,這才開口說道:“在下有要事想要求見許大人,煩勞小哥將此事轉告許大人,請他安排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張昊點了點頭,道:“厲先生盡管放心便是,在下馬上去安排此事。”
他說到這裡,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只不過許大人現在住在城外,在下要去見他,卻也不是想見便能見到。還請厲先生安心等候,待在下與許大人聯絡之後,再給厲先生回話。”
厲秋風點了點頭,站起身子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辭。小哥這裡有消息之後,到城隍廟後院廂房中知會在下一聲便可。”
張昊也不挽留,將厲秋風一直送到門外。厲秋風拱手告辭,走出兩步之後,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轉過身來,卻見張昊尚未關門,而是提著燈籠站在門內,正自盯著自己,臉上的神情倒有些奇怪。只是看到厲秋風轉過身來,古怪的神情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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