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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騰年代――向南向北》一千零七十一 很不錯的皮肚腰花面
白鷺洲公園位於南京武定門的北側,邊上就是夫子廟,從孟平公司過去,也就五六公裡路,在白鷺洲公園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孟平的大廈。

當然,孟平站在他辦公室的落地玻璃前,整個白鷺洲公園,包括夫子廟和白鷺洲公園東面的明城牆和武定門,也都盡收眼底。

這裡原來是明朝開國元勳,中山王徐達家的別墅,引秦淮河到這裡,形成了一個白鷺湖,公園裡有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橋,把湖心島和一個個三面環水的汀渚連接在一起。

徐達的後人裡,最有名的是徐天賜,他有名不是因為立下了什麽了不起的功名,而是這個官幾代兼富幾代的遊手好閑,他在明正德年間,把家裡的別墅擴建成當時南京“最大而雄爽”的園林,取名為東園。

徐天賜把東園當作了自己和當時的文人王世貞和吳承恩們玩耍取樂的場所,中國的文人,實在是很無聊的,他們的生活,無非是酒色才情,無奈筆在人家手裡,人家就可以把自己這種,和妓女的鬼混也寫成雅集。

何止,人家都可以把蘇小小、薛濤、李師師、柳如是、董小宛等等妓女,都寫成了“壺范足式”。

對不起,這四個字,是孫中山題寫在浙江奉化溪口,蔣介石母親墓碑上的字,意思是“女中模范,足為楷模”。

中國的文人,是很想把這四個字,也寫到蘇小小墓上的,可惜,他們不正經久了,沒多少人會信他們的鬼話,他們的公信力,不如孫中山孫大炮。

這個東園,明朝萬歷年間,當時的文壇領袖王世貞,對它有“其壯麗遂為諸園甲”的描述。

這麽個破園,就諸園甲了?你讓蘇杭的那些園林怎麽咽得下氣?

這也不是王世貞的見識少,而是文人就是這樣的無恥,你只要給了美酒和美女,他們什麽不要臉的話都會說,給個官位也一樣,給個獎也行。

反正,吳承恩要是少來這種地方,他的《西遊記》肯定會比現在寫得好,不會那麽弱智,幾乎每次大聖熱熱鬧鬧拐頭拐腦地出場,最後都是觀音出來擦屁股,這種寫法,一定是酒喝多了偷懶。

咳咳,扯遠了。

孟平前一天特意去買了一把龍泉寶劍,還精心把自己裝扮了一番,上面是一件府綢的對襟上衣,下面是一條府綢的燈籠褲,腳下是一雙軟底鞋,就像公園裡大多數耍劍的人那樣出場。

前一天,小寧已經把李贛聰每天會走的路線圖告訴了孟平,孟平從六點二十,就到了白鷺洲公園的東門,進去以後,往前走幾步,右手是白鷺塔,前面就是浣花橋。

浣花橋中間的亭子裡,已經坐了不少的人,孟平看了看,走到一個牙齒黃黃的,六十多歲的老者身邊坐下,掏出香煙,先自己嘴上叼了一支,然後裝作剛剛想起的樣子,遞給邊上的老者一支。

這動作雖然還是有些突兀,但也比一坐下,就先遞別人香煙來得好,那樣,不是問路,就是有求人家。

而自己先叼一支,再給人,就有分享的意思,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也是會和陌生人分享一些東西的,這就沒那麽奇怪。

老者愣了一下,還是接下了,兩個人把煙點著,有了一支煙的交情,兩個人就自然地開始閑聊起來。

這個老者,是孟平的掩護,你一個人坐在那裡,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兩個人坐著聊天,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到了六點三十,孟平果然就看到橋那頭,出現了李贛聰的身影,孟平側了側身,背對著他,和坐在他右手的老者繼續聊天,這樣,

一來可以不讓李贛聰看到自己的臉,二來,李贛聰走過去之後,自己也可以很自然地,追蹤著他的背影。孟平看到李贛聰下了橋,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前面的四岔路口,沒有往右,走進那條僻靜的小路,也沒有繼續直走,往白鷺洲公園西門的方向去,而是左轉,步上了玩月橋,孟平並不急著起身,而是繼續和那個老者聊著天。

玩月橋過去,就是湖心島,一個人上了湖心島,就成了甕中捉鱉的那隻鱉,走不脫的,何況是這麽一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李贛聰好像也不急於想成為那隻鱉,他走到了石拱橋的最高處,站住了,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白鷺湖,伸開雙臂,往外抻了兩抻。

孟平慶幸自己剛剛沒有急於跟上,要不然,自己現在就完全暴露在他的視線裡了。

而現在自己還坐在亭子裡,雖然面對著他,但亭子裡的光線比外面陰暗很多,距離不遠,孟平能清晰地看清李贛聰的臉,站在李贛聰的亮處,看孟平這暗處,應該是面目模糊,何況,亭子裡還有八九個人。

李贛聰雖然八十多歲了,但他整個的身形,一點也沒有佝僂,還是直挺挺的,使他雖只有一米七幾的身高,比從他身後經過的老人,高出了半個頭。

李贛聰站在那裡,站了五六分鍾,孟平和那老者的第二支煙都抽完了,孟平再給他第三支,對方趕緊擺手婉拒,和孟平說,謝謝,不抽了,已經超標了,這癮要是勾上來,不得了。

他見孟平沒明白,繼續說,我的煙都我老伴管著,一天隻給我一支,我都是抽兩口就掐滅放袋子裡的,這一下,一口氣就抽了兩支,過癮了。

孟平大笑。

李贛聰轉身走下了玩月橋,孟平站了起來,他把手裡的半包煙遞給了老者,和他說,藏好了,這是私房錢。

老者又愣了一下,然後趕緊說,謝謝,謝謝小夥子!

“已經不小了,快四十了。”孟平說。

“和我比,還是小。”老者說,孟平笑笑,和老者再打了兩個哈哈,回見回見,這才離開。

孟平走過了玩月橋,看到東園歌榭上,一大幫老太太在跳彩綢舞,李贛聰一個人站在離她們四五米遠處,不是看著這些老太太,還是背著手,面朝著白鷺湖站著。

孟平往右轉,沒有朝東園歌榭走去,而是從湘南苑後面繞了過去,走到頭,在轉角處有一張水磨石的椅子,孟平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遠遠地看著斜對面李贛聰的背影。

孟平感覺李贛聰站在那裡,雖然面朝著湖水,側對著那群老太太,但他感覺,這李贛聰是在用耳朵看著這群老太太。

還真是這樣,等到這群老太太一曲舞罷,李贛聰這才轉身,朝印月橋走去。

過了印月橋,就是原來的東園舊址,李贛聰在東園沒有停留,只是在關著門的心遠樓前面駐足看看,看門邊貼著的一張安民告示,接著就轉身繼續走,離開了東園,往左走。

沒有走大路,而是走小路朝禦龍池和一鑒堂方向走,這一條路人很少,孟平不敢跟得太近,他就等了四五分鍾才走過去,卻已經看不到李贛聰的身影。

孟平加緊幾步朝前走,到了四岔路口,孟平判斷,李贛聰應該是往左過了二水橋,去了白鷺島,但孟平直到走過了二水橋,也沒看到李贛聰的身影,孟平心想,他不可能走得這麽快的,趕緊轉身往回走,到了四岔路口繼續往前直走。

他繞著一鑒堂走了一圈,也沒看到李贛聰的身影,這一鑒堂,就是當年徐天賜和王世貞、吳承恩他們飲酒作樂的地方,莫非是他們把老爺子收走了?

孟平還真的走到一鑒堂的圓門前,朝關著的門縫朝裡看看,只看到了一堵白牆。

孟平退到了四岔路口,想了想,還是朝二水橋那邊走去,他剛走過二水橋,就看到李贛聰正從公共廁所裡出來,一邊走,一邊拉著褲子拉鏈,孟平差點就笑出了聲,這才感覺,自己的尿也急了。

他看著李贛聰往攜秀閣方向走去,就趕緊進了洗手間,洗手出來,不再從小路去追李贛聰,而是直接沿著大路走,一直走到了秋波橋頭的翠微亭,裡面坐著五六個人。

孟平走過去,摸摸口袋,口袋裡已經沒有香煙,這才想起,自己的煙,前面給人當了私房錢。

孟平在亭子裡坐了下來,過了七八分鍾,他看到李贛聰走了過來,李贛聰本來大概是想到亭子裡坐坐的,但他實在是個不喜歡和人挨得太近的人,看到亭子裡這麽多人,他站了一會,繼續往前走。

走到了秋波橋上,在橋欄杆上坐了下來,這裡快接近東門出口,往來的人很多,孟平不用擔心李贛聰會發現自己,他就坐在那裡,看著他。

李贛聰坐了有八九分鍾,站起來,繼續朝前面走,孟平也站起來,跟過去,沿著一條林蔭路走到頭,正前方是黃牆琉璃金瓦的鷲峰禪寺的天王殿,右轉就是白鷺洲公園的東門, 也是李贛聰進來的地方,他繞了一圈要回去了。

確實是不遛鳥、不下棋,不鍛煉,也基本沒有什麽熟人,就是一個人走走看看。

孟平看到李贛聰走出了東門,他看看時間,正好就是七點半,孟平心裡有些奇怪,這一路,也沒見李贛聰看過手表,他有沒有戴表孟平都懷疑,但他這時間,怎麽就掐得這麽準?

李贛聰出了東門往左轉,沿著東關頭路往前走,走了四五十米,到長白街左轉,轉進去十幾米,就是一個菜場,所謂的菜場,也就是不大的一個玻璃鋼瓦的大棚,站在外面,就能看到整個菜場裡面的情景。

孟平看到菜場的對面,有一家面店,就走進去,要了一碗皮肚腰花面,挑了個面對著菜場的位子坐下。

面很快就上來了,孟平邊吃麵邊看著菜場裡面的李贛聰,他看到他買了一把青菜,一塊豆腐,還走到了肉攤前,買了一塊豬肝。

李贛聰走出來,往右邊走,孟平趕緊買單出門,還有三分之一的面沒有吃,他走到門口朝左看,看到李贛聰走進了一個院子,那院子裡有三幢四層樓的房子,看它們的年齡就知道,這肯定是當年924廠的宿舍。

沒有什麽可以跟了,小寧說,李贛聰回去之後,一整天都不出門,他的住處,已經有兩個很有經驗的同志,進去搜查兩回了,什麽也沒有發現。

孟平回頭看看,桌上的那碗面還沒有被收掉,他走了回去,坐下來繼續吃。

忙碌了一個早晨,一無所獲,不過,這面條還是不錯,就當自己走了這麽多的路,就為了來吃這碗皮肚腰花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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