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嘴炮

　“一群卑鄙無恥之徒！小人！”

　“聖人門徒！狗屁！”

　“王國的事業遲早要敗在你們這些嘴炮手裡！”

　罵完無能的手下，罵完大膽的中國佬，費素沙又咒罵起了那幫議事會的人來。

　衝天的怒火，令費素沙口不擇言，也不怕被隔壁的人聽到。

　因為此刻，那些議事會的大佬們，已經在他隔壁的會議室裡，激烈爭論了好幾個小時……

　費素沙剛把人派出去，市政議事會的大佬們就到齊了，就連教會也被驚動，派了代表來。

　時任中國教區主教的阿爾瓦羅?得?西門多(這人起了個中國名叫曾德昭，作者注)，也在受邀後，特地派了他的助手雅各布前來與會。

　雖然馬靠是個開放港，各路海商、水手一般都攜有防身武器，許多大商號也有自己的炮船，但是，成群結隊的明人士兵旁若無人地擅自登陸，確實引起了不少人的警惕。

　會議一開始，與會眾人便一致支持總督大人派人嚴加盤問。

　他們到底什麽來頭?一定要問清楚！

　“聽說，這些士兵護送了一位官員……”

　“他們不會是來避難的吧?”

　在他們看來，中國正在內戰，明國官府已敗退至廣西一帶，馬靠的葡萄牙人，不得不幫助中國人維護珠江口的秩序。

　但是，他們的目的是維護貿易，而不是保護明國的百姓，更不想輕易卷入明清雙方的爭鬥。

　只要沿海貿易不被中國官府中斷，那麽中國百姓的死活，珠江流域的治安，都和葡萄牙人沒有任何關系。

　甚至有人還提議，為了減少麻煩，應該把那艘停泊在港外好幾天，樣子古怪的大鐵船，連同剛來的那艘運兵船統統趕走。

　那樣惹人注目的鐵製大船開到馬靠來，不管是來避難的，還是來挑釁的，哪怕只是路過的，總是有點居心叵測！

　這麽大的船，也不知道明人是從哪裡買來的，於是，就有人請教那位見多識廣的教會代表雅各布。

　與成年累月在海上奔波的商船水手不同，遍布世界各地的傳教士們，往往深入各國內地，對各國的科技實力發展要來得更了解。

　教會內部的團結程度，也使得他們組織嚴密，信息通暢，要比像海盜一樣各自亂竄的商船，消息靈通得多。

　結果，雅各布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含糊其辭地解釋道，這種鐵船，十有八?九是那些充滿野心的英格蘭人造出來的。

　那些該死的英格蘭新教徒，自從六十年前在格拉沃利訥海戰中，擊敗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的無敵艦隊以來，不僅公然跟貪婪的尼德蘭叛徒結盟，還一直在美洲新大陸一點一點搶奪王國的殖民地。

　當然，雅各布並不很肯定地說，這船，也有可能是那些一直覬覦東南亞地區的法蘭西人，偷偷賣給明人的。

　雅各布給出的一個關鍵的佐證是，這艘大鐵船雖然體型龐大，但樣子十分古怪，不僅連風帆都沒有，說是某種機器驅動的，而且竟然沒有安裝艦炮。

　這分明就是一個用來騙錢的半成品，用不成功的試驗品忽悠別人埋單，是那些卑鄙的法蘭西人慣用的伎倆。

　總之，在座各位實在想不出，除了英格蘭人和法蘭西人，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有實力造出這種龐大而笨重的半成品船。

　不管怎麽說，如果能夠趁火打劫，把這艘機器船搶過來研究一番，而教會也默許的話，那是再好不過。

　如果教會堅決反對惹事，那麽至少應該把麻煩趕走。

　……

　當明人竟然開槍反抗，還打死了駐軍士兵這一消息傳至會場時，頓時引起群情激憤。

　與會的葡萄牙人大佬們紛紛吐槽，必須給膽大妄為的中國佬一點顏色看看！

　“他們什麽意思?”

　“中國佬竟敢不服從管理?”

　“他們來馬靠，竟然敢殺人?”

　“難道窮途末路的他們，還想和王國艦隊開戰嗎?”

　“把那兩艘大船擊沉！把中國佬扔海裡喂魚！”

　……

　但是，吐槽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卻又是一回事……

　無論陸上，還是海上，行動是必須的，但是由誰出力，怎麽行動，卻使這個會開成了吵架加扯皮的辯論會。

　總督大人手頭兵力不多，五百多名駐軍士兵，要把上島的中國士兵趕走，問題應該不大。

　問題是，總督手裡只有兩艘一千多噸的炮艦，要擊敗明人那兩艘個頭更大的船，顯然是力不從心的。

　明人那艘運兵船上，好像也是有炮的。

　因此，必須征用大佬們的武裝商船，組成一個小型艦隊，方能輕松擊敗甚至繳獲對方。

　嘴炮誰都會，一提到征用船隻，誰比誰更精明，就一下子顯露無遺了。

　牽扯的利益方太多，要決定的細節也更多，船主們誰都不願意白白的為議事會服務。

　就算願意，也得先把陣亡人員怎麽賠償，以及船隻修理、彈藥損耗的開銷怎麽分攤等等善後說清楚！

　涉及利益，有人扯得更遠——

　以岡薩雷斯為首的西班牙商會，自然更不願意為葡萄牙國王效力，他們雖然是處於弱勢的一方，但一有機會，總得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你們哪，太天真！”

　等那幫葡萄牙人噴完，岡薩雷斯想到剛才總督大人給他的羞辱，站起身來，撇撇嘴道，“依我看，把中國佬從陸地上趕走沒問題，但是，如果把他們的船擊沉或俘虜，是會帶來惡果的。”

　岡薩雷斯想起了那張情報紙，一臉不屑地看了一眼葡萄牙人的坐席:“你們知道嗎，那個胡安?錢德勒的兩艘船去了哪裡?”

　“據我所知，廣州的那個平南王要逃跑了，明國朝廷或許很快就會回到肇慶來，”

　岡薩雷斯眯了眯眼，故作深沉地道，“你們想過沒有，得罪了明國人的朝廷，要是他們封鎖整個珠江口，不許外國商船出入，我們怎麽辦?”

　會場轟的一聲，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岡薩雷斯環顧全場，提高音量大聲說道:“如果中國人取勝，一定會取消我們進入廣州貿易的權利，甚至他們還會停止向馬靠供應糧食、蔬菜和肉類。”

　“是啊，一旦翻臉，如果不能擊敗他們怎麽辦?”

　“要是他們真是朝廷派來的， 我看還是和談比較好。”

　其余的西班牙人紛紛附和。

　“照你這麽說，我們的勇士，就被中國佬白殺了?”

　在場的葡萄牙人並不服氣，立即有人反駁。

　葡萄牙人又不笨，知道他們其實是抬杠，故意用嚴重的後果來危言聳聽而已。

　“對，翻臉又怎樣，說到海戰，我們還能怕中國佬?”

　“我看哪，你們西班牙人，是隻想享受好處，不想出力吧?”

　“對，你們可以不出人，也可以不出船，但是費用……全由你們負擔！”

　……

　一時間，小小的會場又吵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