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澳門總督費素沙

　當然，這樣的想法，是不能表露在臉上的。

　“是的，大人，那幫明人，是從一艘兵船上岸的，”

　岡薩雷斯微笑著看了看辦公桌後的總督大人，恭恭敬敬的答道，“他們人手一杆火銃，雖然著裝奇怪，但肯定是名副其實的軍隊，恐怕……”

　“請坐吧，親愛的多尼……”

　總督費素沙欠了欠身子，伸出一隻手指了指沙發，極力用平靜的語調說道。

　請岡薩雷斯坐下後，費素沙靜靜地注視著牆上那幅聖母聖子畫，不再說話。

　他的目光深沉，看不出到底在想什麽。

　岡薩雷斯眼前的這位新任總督，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身材高大結實，眼睛靈活有神，蓄著黑色的短胡子。

　他按照時髦的葡萄牙式風格，用緊身馬甲、馬褲，和雪白的蕾絲邊打扮著自己。

　斜跨過胸膛的寬皮帶上，懸著一柄，鑲嵌著漂亮裝飾的佩劍，不時地撞擊著那雙烏黑鋥亮的皮靴。

　這副打扮，配上那灰色、冷酷的眼神，都說明，這是一個習慣於刀頭舔血的職業軍人。

　……

　辦公室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中。

　總督大人不說話，大家隻好都乾坐著。

　過了一會，費素沙收回目光，把頭輕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懶洋洋，他微閉雙眼，那隻放在桌上的手，幾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他的腦中，正在匯總著幾名眼線的消息，急速地作著判斷。

　這夥由一艘千噸級兵船運來的，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明軍，貌似有好幾百人。

　看起來，他們與幾天前就遠遠停泊於港外的，那艘巨大無比的貨運鐵船有關，因為，許多人看到，有不少士兵從兵船直接登上了大鐵船。

　他感到迷惑的是，擁有這種大鐵船的人物，究竟是什麽來頭?

　他們，究竟有沒有官府背景，他們來濠鏡的目的是什麽?

　難道，明國朝廷在清軍的連番打擊下，還有能力造出這麽大的鐵船?

　這種不用風帆的鐵船，可是連他都從未見過的……

　雖說濠鏡是自由港，但畢竟由葡萄牙人自治了上百年，雙方互不侵犯早已成了慣例，明國的官軍，一個招呼不打就開拔過來的事，以前從來沒有過。

　難道，他們要收回濠鏡，斷絕貿易往來，把我們趕走?

　作為負責防務的兵頭，保衛王國的這個東方據點，是他的神聖職責。

　大批海盜來犯他得管，這麽多明軍，帶著武器登陸，他這個“兵頭”，總不能裝聾作啞吧?

　但是，如果有所行動，即便從純軍事角度來說，他的兵力並不夠。

　由於澳門不存在真正的海軍，除了兩艘運兵炮艦，完全屬於澳門市政議事會和總督所有之外，港口內的眾多武裝船隻，大多數是商船，幾乎全是屬於私人或者商會團體所有。

　幾座兵營內的陸軍士兵，雖說軍械精良，但除去專業操炮的炮兵，只有不到六百人。

　就這點兵力，一旦開戰，守衛幾個炮台還勉強夠用，想要把明軍，連同那兩艘大船一起趕走，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何況，萬一對方真是官府派來的，那就會引起兩國糾紛，動靜就大了，這局面不是他能控制的。

　到時候，如果動靜鬧得太大，近在廣州的清軍，會不會趁火打劫，也來插一腳?

　真到那時，非把小小的濠鏡給打爛了不可……

　與中國官軍對抗，這麽大的事，必須召集議事會成員開會，做出一個決議，給他一個授權才行。

　這個時期的澳門總督，由於隻負責防務事宜，官邸也設於大炮台，故也被稱為“兵頭”，直到不久後，葡萄牙國王設立了一個海外委員會，借以協助管理海外各處的殖民地，議事會權力逐漸縮小，總督的權力才有所增加。

　他這個總督，名義上是最高長官，但其實，他並沒有行政權力。

　澳門的大小事務，主要由市政議事會商議決定，而他，只是那個召集會議，以及事後具體執行決議的人。

　另外，耶穌教會，也對決議的形成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

　“親愛的胡安，你是說，他們上岸的只有不到一百人?”

　沉默許久後，有了主意的費素沙終於開口了。

　“是的，大人，”

　胡安?錢德勒聞言，胡子微微一翹，立即欠身，驕傲的應道，“我的手下自始至終都看清了，只有幾十個人。”

　“岡薩雷斯先生，你確定他們去了那個中國佬的商鋪?”

　“是的，大人。”

　岡薩雷斯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雖說在總督大人的稱呼上，他已聽出了親疏，卻仍然不動聲色，做出一副忠誠的樣子，“我的人一直跟到了那裡。”

　“那麽為什麽，席爾瓦先生的人，發現他們去了北澳碼頭?”

　費素沙不搞那套花哨的玩意，直來直去地道，邊說邊注意著岡薩雷斯的反應。

　“這個，我的人還在盯著，我一接到消息，就來向您報告了。”岡薩雷斯坦然道。

　事實上，他有點後悔了，剛才不應對手下說那番話，而是應該鼓勵他們隨時反饋最新情況。

　這不，落後了吧?

　“他們去那裡做什麽……是在找什麽?”費素沙恢復了他懶洋洋的模樣，把身體靠回到椅背上。

　“大人，那些大員來的人，這幾天有些反常……過於活躍了。”

　那個叫做席爾瓦的人，畢恭畢敬的說道。

　“大員人?……”

　一聽人提起大員人，費素沙馬上警惕地坐直了身子，沉吟道，“胡安，你的手下，有多少能馬上召集的?”

　“有一百多人，大人。”胡安?錢德勒站起身，挺身道。

　“你，召集所有人，立刻去北澳碼頭，我派一隊士兵給你壓陣，”

　費素沙果斷地站起身，用力揮了揮手臂，乾脆地道，“即刻把他們驅逐出境……”

　“是，大人，”

　胡安?錢德勒滿臉興奮，“如果他們不肯服從，可否……動用武力?”

　“可以！我會再抽調人手的，若是抗命，就武力拘捕！”費素沙蹙了蹙眉，冷冰冰地道。

　“遵命，大人！”

　“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是來尋仇的，請他們到別處去，”

　最後，費素沙思考了一下，用正式的口吻，冠冕堂皇的說道，“這裡，屬於葡萄牙王國，不是他們的戰場！”

　“小人明白。”

　錢德勒拿起帽子，鞠了個躬，眯著眼應道。

　“大人，”

　這時， 岡薩雷斯突兀地叫道，他覺得，必須說點什麽了，“要是明軍……也武力反抗呢?那兩艘大船怎麽辦?”

　“你放心吧，親愛的多尼，我已經派人去請了所有議事會成員，”

　費素沙轉過頭，用他那對灰色的眸子望著岡薩雷斯，冷酷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辛苦你再坐一會吧，馬上就要開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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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