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零章有夢想的總督

　大概是出身軍人的關系，費爾堡性格堅定果敢，十分熱衷於使用武力。

　上任伊始，他就開始頻頻討伐態度敵視的當地土人村落，同時，對那些不服管教、企圖反抗的漢人移民，他也毫不手軟，堅決予以鎮壓。

　為此，他以兵力不足為名，請求公司評議會給他增派士兵和炮船，繼續增強軍事力量，以維持其高壓統治。

　這個要求一開始就遭到了理所當然的拒絕——公司在東印度地區的軍隊規模本來就不算大，小小的大員已經佔據了超過三分之一的兵力，給公司在別處的統治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如果大員的貿易局面一直無法打開，僅靠農業根本維持不了開支，要知道，總部巴達維亞所在的爪哇省，土地遠比大員肥沃，犯不著遠赴大員開荒種地。

　而如今的西班牙人又遠沒有以前那般財大氣粗，對自己的航線看得很緊，對他們太平洋航線的劫掠越來越難以得手。

　內外交困之下，公司評議會都差點想放棄大員了。

　最終，費爾堡利用自己的人脈到處遊說，花費了數十萬荷蘭盾的賄賂，才勉強要來了1300名士兵，以及兩艘大型炮船。

　國內的數位大佬——留在七省共和國的董事們，在幾番爭論之後，最終還是以這裡是抗衡西班牙人威脅的重要據點為名，強壓評議會答應了下來。

　費爾堡之所以成功，除了利用金錢的誘惑力，還很好的揣摩到了大佬們的心理，剛剛擺脫西班牙統治的尼德蘭人，對於原宗主國的恐懼和怨恨，使得他們始終將對抗西班牙佬放在首位，哪怕虧本也不能輕易放棄大員。

　當然，費爾堡至今都還沒得到消息，他運回國內的那批金銀財物和大批“豬仔”，包括用於行賄的那部分金幣，早已隨同“獨角獸號”一起落入了林嘯的腰包。

　要是他得知至今還欠著大佬們的巨額人情，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而亡。

　要知道，尼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對待自己的員工是相當刻薄的，即使當上了評議會成員，福爾摩沙的長官工資待遇仍然很低，不自己搞點走私活動簡直積攢不下幾個錢來。

　即便如此，那批用於行賄的銀幣，還有一部分是挪用了公款的，隻得慢慢還了。

　費爾堡之所以忍痛這麽做，當然不全是出於公心。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那點個人野心?總督任期並不長，為了以後爭取更大的權力，這點錢，必須花。

　“有錢能使鬼推磨！”費爾堡當然懂得這個道理。

　……

　可是，短短兩年之後，他又想要人要船，公司評議會那幫老爺們，一定不會爽快答應的了。

　要知道，雖說公司擁有四萬多名雇員，但其中大部分是船員，傭兵的總數才不過萬把人，目前已經有將近三千人在大員了。

　人手緊缺，評議會的官員們又鼠目寸光，他們對他提出的任何建議極少做出正面回應，不管是請求、賄賂、還是威脅，都很難有好的結果。

　費爾堡得出了一個結論——評議會靠不住，要想達到目的，就必須再次借重於大佬。

　為此，他專門托某個船長給留在國內的妻子捎去了一封信，信中囑咐她立即四處打點，爭取各路大佬的支持——盡管他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他不會輕言放棄，他費爾堡，是一個有夢想的總督！

　保住大員，不斷的劫掠海上貿易，再用武力征服中國沿海的某個港口，最終迫使中國官府同意雙方的貿易。

　這，就是他費爾堡的夢想！也是決定他以後仕途的關鍵因素！

　“這些可惡的黃皮猴，他們隻認得大炮和火槍！只有狠狠的抽打他們，才能教會他們如何與人相處……”

　他在信中這樣寫道。

　……

　費爾堡想到這裡的時候，頗為厭惡地望著那些正在為加固城堡而努力勞作的工人們——他們大多是當地的漢人移民。

　勞動力匱乏一直是大員行政長官感到頭疼的問題，除了負責防務的傭兵，他們在島上的公司雇員，即使包括了奴隸和雇傭來的東印度土著在內，從來也沒超過一千人，而且還總是在不斷的減員中——有些人住院，有些人死亡。

　為此，他不得不雇傭中國人，來完成大多數土木工程和墾殖作業，這在人力花費上頗高，讓大員原本就惡化的財政狀況雪上加霜。

　但是，防衛上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公司在大員各地的商館裡，還有幾十萬盾的現金和貨物，萬一有個閃失，公司是絕對不會饒恕自己的。

　遠在七省共和國的董事們，對損害他們利潤的人毫不留情――第三任總督彼得?納茨的下場可是活生生的。

　……

　今天費爾堡的情緒不高，那是因為眼下又多了一件令他揪心的事情。

　從漳州灣交易回來的船員上岸後，從他們口中，他得知，有一支“數不清的巨船”組成的船隊從廣東來到了圍頭灣，與“國姓爺”的人馬會合在了一處。

　一開始，費爾堡對這一消息有些懷疑——這些戎克船上的船員都是漢人，而且大多是文盲。

　這些人的數目概念很不好，數量一多就可能點不清，只能用“很多”、“數不清”之類的言語來形容。

　不過，能讓他們說出“數不清”，起碼也有十幾艘船抵達那裡，而且還都是“巨船”，雖然是文盲，但是他們絕不會把中國沿海的小型漁船視作“巨船”。

　其實，費爾堡對來者是誰多少有些預測——來的很可能就是那幫凶神！

　能夠被稱作“巨船”的，至少也是五百噸以上的船隻，能在東亞海域一下子動員這麽多大船的，除了那個“國姓爺”鄭森外，估計就是那夥神秘的明軍了——據眼線報告，在濠鏡被乾掉的葡萄牙人，就被沒收了好幾艘大型戰艦。

　不管來者是誰，他們從廣東來到福建，必然來意不善——目標不是清軍，就是大員。

　費爾堡憂心忡忡的看著忙碌的工地，但願他們與鄭森合流，只是衝著清軍去的。

　“唉！要是沒招惹他們多好呀……”

　費爾堡暗暗想道，“如果不是為了復仇，或許，他們就不會對這裡有興趣……他們不是有了濠鏡了嗎?”

　如果公司能夠在珠江口佔據這麽好的一個據點，早就心滿意足的開展大規模的貿易了，怎麽還會跑到大員這個既荒蕪，又滿是野人的島嶼上來。

　別的不說，光是這裡的熱帶疾病，每年都要讓幾十名士兵和水手喪命……

　左思右想，費爾堡決定還是先派出一艘偵查船再次前往漳州灣，打探一下那夥人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