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聞言翻了翻眼皮,忍耐了下來,就當沒聽見似的,轉身對剛才那搭話的老者道:“這位老丈,在下初到此地,不懂行情,有勞您喚幾個人操持一下,幫這姑娘把喪事辦了吧?”
說完便把銀子遞給老者,拱了拱手。
他隱隱發現,這老者好像是周圍幾個人的頭,好幾個人都不時看他的臉色。
那老者抖抖索索接過銀子,卻並不挪腳,一臉怯怯的望著那長臉男和肉粽子。
那長臉男轉身用冰冷的目光瞥了林嘯一眼,冷聲叱道:“哪來的野漢,敢跟老爺我作對?你以為,有錢就能帶走這個賤人嗎?”
“就是,你個憨貨也不打聽打聽,這一片善棚可都歸我家老爺管!讓你滾是給你臉,只要老爺我一句話,就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是老爺我!不是你!你個蠢貨!你也配稱老爺?”
長臉男轉身就給了肉粽子一腳。
“是是是,小的說錯了,您才是我老爺!”肉粽子連忙揉著屁股躬身賠笑道。
“這片善棚……都歸你管?”林嘯目光一凝,皺眉問道。
“現在知道了?我家老爺可是官家的人,還不快滾!……”
肉粽子說著,一把搶過老丈手中的銀子,“銀子留下,就當你冒犯我家老爺的賠禮了,滾!……哎呦!~”
“啪!……噗通!~”
話音剛落,那肉粽子剛搶過銀子,便挨了一記窩心腿,直直飛出好幾步遠,以一個狗吃屎姿勢重重落地……
原來是林嘯氣得忍無可忍,猝然發難,一把奪過銀子的同時,狠狠給了這貨一腳。
你大爺的!老子的銀子都敢搶?
真特麽的無知者無畏啊!
林嘯撇撇嘴,上前把銀子再次遞給老丈,眼角含笑溫言道:“老丈莫怕,隻管照我說的去做,今天有我林某在此,看誰敢逞凶!”
說完,轉身直視一臉驚訝的長臉男,冷冷的說道:“你既是官家人,不好好撫恤百姓報效朝廷,竟然還仗勢欺人,強買強賣!……你就不怕引起民憤嗎?”
“你!你!你!好!好!你小子,算你狠!你,你等著……”
長臉男見自己的隨從趴在地上直哼哼,半天沒爬起來,也知道好漢不知眼前虧,一邊色厲內荏地以手指頻頻點著林嘯,一邊卻轉身退去。
肉粽子見狀也不哼哼了,一骨碌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跟著主子,在一片哄笑聲中向北跑去……
林嘯雙手扶起那小姑娘,然後拱手一圈,朗聲向眾人道:“各位老少爺們莫怕,今天這事有在下一力擔待,我不跑,就在這等著,大家都搭把手,幫忙把這姑娘的事情辦了吧?”
說完見眾人仍躊躇不前,頓了頓,咬咬牙一臉不舍的伸手從腰間再摸出一錠元寶,揚了揚,高聲道:“待會在下作東,請各位賞臉吃個便飯,凡是幫忙的,都可以去。”
哎!好事做到底吧!
這下好了,兩手空空回去,不知會不會被何守信埋怨?
有幾名青壯難民一看這情形,估摸著這位爺來歷也不簡單,於是壯著膽子分頭動手,七手八腳幫起忙來,有的去采辦棺材,有的動手幫忙擦拭整理死者的遺體,那老者指手畫腳,一一派活,倒也頗有章法。
那姑娘怯生生的跟在林嘯身後,待林嘯轉身便福了一福,低眉道:“奴婢雙兒,感謝老爺的大恩大德,今後雙兒就當牛做馬服侍老爺……”
林嘯聞言一窒,
擺擺手道:“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只是路見不平而已,你放心,在下也不是要買你,你還是好好過你的日子去吧。” 那雙兒聞言一愣,卻也不再多言,默默立於一旁,孤苦伶仃的,哪還有日子過呀?
林嘯說完轉身負手而立,待那老者派完活,和煦地問道:“敢問老丈,那人究竟什麽來頭?真是官家的人麽?”
老者四下望了望說道:“公子,小老兒只知道那位老爺姓胡,是官府派來管理施粥鋪的,要不,您還是快走吧……哎,饑民實在太多,每天僧多粥少,稍慢一點的就搶不到,這不,雙兒她爹本來身子就虛,連著幾天沒搶到東西吃,便……”
老者說到這兒,一臉淒苦。
餓死的?
林嘯聽罷臉色鐵青,微微偏過頭,眼角余光中發現,那叫雙兒的姑娘正偷偷抹淚……
林嘯心下不忍,當下安慰道:“老丈不必擔心,聽聞朝廷最近剛運來了幾萬石糧食,想必馬上便會放糧賑災了。”
“哎!聽說前幾日官軍打了幾個勝仗,也陸續運來了不少糧食,官府也搭了這善棚算是安置饑民,可真正發到咱們饑民手中的能有多少?……官府的人太黑了,您是沒見這每天的粥啊,薄得都能照出人影來,一碗粥,喝三四口就沒了,您看看這些人,都餓得只剩一口氣罷了……哎!都是這兵災鬧的啊!”
林嘯望了望周圍草棚,見狀也是心頭酸酸的,正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忽然一陣聒噪聲傳來。
只見十多名大漢手持棍棒嚷嚷著飛快奔來,領頭的正是那姓胡的長臉男,他的手裡赫然拎著一把雁翎刀。
道旁的饑民紛紛受驚避讓,那老者也不再言語,惴惴地退至一旁,只有雙兒倒是還站在林嘯身後,不過神色也是十分緊張。
林嘯卻沒事人一般,大馬金刀的負手而立, 冷冷的望著那幫人,睥睨之態畢顯。
長臉男胡理黃去而複返,剛才見林嘯一腳便踢飛了肉粽子,可見此人還算有點力氣,便溜回施粥鋪,聲稱有人搗亂,糾集了一眾手下一起來拿人。
人多了膽氣就壯,胡理黃上得前來一開口便提刀喝道:
“小子,你頂撞官爺,蠱惑民心意圖不軌……老爺我本當拿你入獄,念在你年少輕狂,留下銀子和那賤人,再給老爺我磕個頭認個錯,老爺我便放過你……要不然,今天便打斷你的狗腿!”
“老爺,那匹馬……是這小子的,讓他把馬也留下才能滾蛋!”
肉粽子剛才吃了個大虧,站在胡理黃身後惡狠狠地慫恿道。
“嗯……倒是一匹好馬,回頭正好送給我姐夫,”
胡理黃瞥了瞥林嘯的戰馬,眼睛一亮,“罷了,老爺我開開恩,這賤人我不要了,把馬和銀子留下,你磕個頭便饒了你吧。”
林嘯聞言心中一陣冷笑,這惡徒真不識貨,這種蒙古馬在中原可價值不菲,少說也值個上百兩銀子,上等的能值好幾百兩,而林嘯這匹“赤驥”更是一匹有著阿拉伯血統的千裡寶駒,這種馬可遇而不可求,真論價值,恐怕說它價值萬金也不過分。
胡理黃說完使個眼色,身旁一個漢子心領神會,走到街角,想偷偷把馬先牽走。
“誰敢動我的馬!”
林嘯眼中利芒一閃而過,負手冷冷的道:“哪個活得不耐煩了,便隻管試!”
林嘯音量雖不高,但話語中已經透出一股刺骨的冰涼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