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雙聖周伊始的祥和不同,此時的梵蒂岡教廷已經因為棄誓者的襲擊忙碌了起來,神職人員互相之間都在嚴肅交流,鎮守總教廷的騎士一波又一波地離開教區,去向歐陸各地。
蘭斯洛特此時正在跟一名主教交談,嚴肅地說“您確定嗎?棄誓者最近又陸續襲擊了其它村莊?”
主教手中抱著一本聖經,顫巍巍地點著頭,遺憾地說“剛剛收到其它地區教會負責人的匯報,棄誓者們這一次背棄了雙聖周的約定,發動了無恥的偷襲。”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前六年明明沒有人破戒,為什麽這一年會突然這樣。”蘭斯洛特百思不得其解,低沉地說,“裡面一定有很深的原因。”
“這就超出我所能回答的范疇了,圓桌騎士大人。”主教微微一欠身,搖頭說道,“棄誓者們沒有榮耀與信仰,做出這種事稱不上匪夷所思,尼祿二世教皇已經開始派遣騎士們進行調查,願主內平安。”
就在蘭斯洛特皺眉沉思時,他突然看向了主教身後聖殿大門的位置,稍微提高了聲音,呼喚道“洛憂先生。”
蘭斯洛特和主教告辭後來到了洛憂邊上,問道“請問這次會面順利嗎?”
“還行。”洛憂看了一眼全副武裝的蘭斯洛特,低沉地問道,“你們這是準備出征了?”
“尼祿二世教皇向各部隊騎士下達了調遣命令,取消一切雙聖周度假行程,調查棄誓者的入侵情況,包括我們圓桌騎士團。”蘭斯洛特的神情很嚴肅,但沒有絲毫不滿,顯然是把這件事視作了自己的使命。
洛憂想了想,最終沒有把自己準備去棄誓者領區調查的事說出來,他轉而問道“怎麽不從黑胡子理查入手。”
“正好和您說這件事。”蘭斯洛特微微一笑,說,“在出發前,我作為直接負責人,需要先去審問黑胡子理查。對了,您也是目擊者,如果能參與進來,想必不是一件壞事。”
洛憂反正還在等尼祿和霍安裡森的線人情況,閑著也是閑著,就和蘭斯洛特一起去了審問室。
十字教會的審問室倒沒有黑暗中世紀的那種殘忍風格,黑胡子理查好端端地在椅子上坐著,雙手被拷在桌子上,室內有兩個侍衛二十四小時守著,非常簡單樸素。
理查對於蘭斯洛特的印象其實不深,兩人並沒有進行過真正的交手,只是最後被他抓住了而已。
理查反倒是對洛憂印象深刻,那種單騎襲來仿佛要衝垮蒼穹的架勢,他至死都不會忘記。
“嘶”理查微微探了探身,把臉往洛憂的方向湊,用力地吸著,最後陶醉地長出了一口氣,就像在品嘗一個姑娘身上的芬芳。
洛憂是早就習慣了這種事,他被人調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蘭斯洛特卻覺得有些尷尬,他剛想說話,理查反倒率先開口“哦,偉大的圓桌騎士大人,我聽說教會的任務是消滅異端,破魔除凶,對嗎?”
蘭斯洛特沒想到對方會反客為主,他沉默一會後,平靜地說“沒錯。”
理查被拷著的雙手突然一松,將兩根食指對準了洛憂,表情猙獰,用力地說“既然如此,這麽大一個怪物站在這裡,你們為什麽不管!”
蘭斯洛特看了洛憂一眼,昂首對理查說“他是十字教會的朋友。”
“錯了!你們錯了!”理查呲著牙,用力地晃動著桌面,惡狠狠地說,“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個怪物做了什麽!這家夥用手撕開了我同伴的胸膛,拿牙齒粉碎了他的脖頸,將他活生生吃了下去!而我們卻殺不了他!不管是槍擊還是斧砍,他的身體可以重新長出來,手臂,脖子,內髒,都能從那些猙獰的傷口裡長出來!”
“你們都被他的外表欺騙了!他是一朵玫瑰,但只要你掰開花瓣,就會發現藏在裡面的帶血利齒!哈哈哈,很可笑不是嗎!教會居然跟一頭怪物稱兄道弟!”
蘭斯洛特是一位高潔的騎士,根本沒有在意理查的“流言蜚語”,絲毫不相信,反而義正言辭地說“比起孤身犯險,英雄救美的勇士,我覺得綁架修女,屠殺平民的人才更像怪物,不是嗎?”
理查這人很典型的大老粗,被學識修養豐富的蘭斯洛特駁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眼看言語交鋒已經獲勝,蘭斯洛特平靜地說道“言歸正傳吧,理查,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發動襲擊,為什麽專門挑在雙聖周下手?你應該清楚,這14天是受到公約保護的節日,世界范圍內不應有戰火侵擾。”
理查神情冰冷地盯著蘭斯洛特,一言不發,整個人就像凝固了那般坐在位置上。
在對視許久後,蘭斯洛特也放棄了正面進攻,開始從另一個角度切入,他搬過一張椅子坐到了桌子前,淡淡地說“理查,在成為圓桌騎士前,我曾聽說過你,當年的你在教會勇敢又虔誠,意氣風發,我想不出你有什麽理由棄明投暗。”
理查似乎回憶起了什麽往事,眼神變得有些滄桑。
別看理查現在一副落魄的模樣,還被起了“黑胡子”這種暴戾的綽號,但他當年也是騎著白色駿馬的教會騎士,多少修女夜晚做夢都會夢見他。
許久過後,就在蘭斯洛特思考是不是這個話題也行不通時,理查突然開口了“恐懼。”
這個回答讓蘭斯洛特愣了一下,洛憂也微微眯起了眼。
蘭斯洛特沉默片刻,疑惑地說“恐懼什麽?”
理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幽幽地說“圓桌騎士大人,回答我一個問題,你願意為教會,為十字架,為你的信仰付出一切嗎?”
蘭斯洛特毫不猶豫地回答“一切!”
“因為堅信死後可以升上天堂?”
“還有對子民的使命。 ”
“但對更多人來說是升上天堂。”理查的手指有規律地敲著桌子,好像是在讚美,又好像是在諷刺,“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偉大,我敢保證,你們的首領亞瑟·潘德拉貢戰死時,心中想的不是守護子民,而是即將升上天堂,回到主的懷抱,心中充滿了期待與榮耀。”
蘭斯洛特沉默了一會,說“那又如何?”
“這正是我顫栗的原因,蘭斯洛特大人,被這種信仰籠罩,讓我感覺身處地獄。”
蘭斯洛特的眼神很深邃,注視著理查的眼睛,幽幽地說“難道放棄誓言與信仰,你就能擺脫地獄?”
“曾經以為是,但後來我發現,不過是從一個地獄跳到了另一個地獄。”理查露出了瘮人的詭笑,濃密的眉毛微微挑起,扭曲地說,“但至少我這裡的地獄很純粹,不像你們,充滿了偽善與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