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鎮派出所的工作,大多都是調解下村民的糾紛之類的事情,惡性案件也有,但只要發生了,通常都是由縣市刑偵部門接手過去,破案立功受獎這一類的事情,自然和派出所也沒有什麽關系。
所以這次劉家喜辦司元傑的這樁案子,也是存了想辦出點名堂的心思,因為這樣的失蹤案,刑警隊可是不會搶的,如果這真是個惡性案件,那麽劉家喜也能憑借著這樁案子,再次進入到領導們的視線之中。
“老古,不說我的事了,我這次找你,是真有事要你幫忙……”
劉家喜將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煙掐滅在了煙灰缸裡,開口說道:“我們所昨天接到一個報案,鄉鎮下面村子裡有個年輕人失蹤了,經過調查,他很有可能是到晉省來打工了,老古,能不能把人給我找出來啊?”
劉家喜故意沒有給古正明介紹方逸等人的身份,他乾過刑警,自然知道按照條例,辦案過程是不允許普通人參與進來的,這在公安系統內是件很犯忌諱的事情。
“知道他在哪個煤礦打工嗎?”提到正事,古正明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開口說道:“老劉,你給的范圍可是太籠統了,這件事很不好辦啊……”
“老古,好辦我還用來找你嗎?”
劉家喜聞言苦笑了起來,說道:“除了知道名字之外,我沒有失蹤的那個人在晉省的所有信息,你看看能不能通過內部系統,先查找一下咱們這裡暫住人口的情況?”
都是系統內的人,劉家喜自然很清楚這件事該如何操作,在他們當地,所有外地進本地工廠打工的人,都要進行身份證的登記,然後再輸入到電腦裡面去,這就是老百姓俗稱的暫住證了。
“我的劉警官啊,你以為這裡是你們冀省嗎?”
聽到劉家喜的話,古正明臉上露出一副苦笑不得的神情,連連搖頭道:“在你們那農村,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外來務工人員,這登記和管理都很方便,但是比知不知道,我們鳳凰城一共有多少個煤礦企業嗎?”
“這我哪知道?”劉家喜搖了搖頭。
“我告訴你,光是國有的大型煤炭集團,我們這就有好幾家,下面有上百家在開采的煤礦,企業職工近百萬人……”
古正明喝了口水,繼續說道:“我說的這僅是國有的礦務集團,分布在鳳凰城周邊的各個產煤區,還有一千多家私人煤礦或者是小煤窯,你可以想一想,那裡面會有多少外來務工的人啊?”
不是古正明不想幫老朋友,他實在也是有心無力,國有煤礦人員管理制度比較嚴格,古正明想想辦法或許查到相關的人員資料。
但是對於那些私人煤礦和小煤窯而言,他們才不會去管自己手下工人是從哪裡來的呢,只要有人乾活,你就是個殺人犯,那些煤老板們也會裝作不知道的。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古正明前年的時候,就曾經協助外省警方抓捕過一個潛逃了五六年的殺人犯。
而這個殺人犯就一直在鳳凰城的一個私人小煤窯裡打工,在被抓獲的時候,靠著心狠手辣和頭腦精明,那個殺人犯已經是做到了這個小煤窯拿年薪的高層管理人員,在采煤的各個環節工序上,已經宛然是個專家了。
就在這個殺人犯被抓之後,那個煤老板居然還想找人托關系,把他手下的員工給撈出來呢,用煤老板的話說,培養出這麽一個人才不容易,被抓回去槍斃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個案子雖然只是一起個案,
但很多人心裡都明白,像這樣的事情,在遍布整個鳳凰城的私人煤礦中不知道還有多少,那些隱姓埋名藏匿在大山煤窯裡的人,有很多身上都背負著案底的。其實煤老板們是最喜歡用這一類人的,因為開采煤炭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從開采到銷售運輸,層層環節都需要有鎮得住場面的人進行管理,而那些心狠手辣在監獄裡呆過的人,無疑是最為合適的。
對於這些事情,相關部門也是心知肚明的,不過就算是知道,他們也拿這些人沒有辦法。
因為很多煤礦都是處在大山之中,進出都十分的不方便,別說是去抓人了,就是去礦上核查一些事情,前腳警察進門,後腳那些人就能藏到山林之中,讓警察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那……那豈不是說完全沒希望能找得到人了?”聽到古正明的話,劉家喜是真的愣住了。
“你要是不知道他具體在哪個煤礦裡面打工,那真的是找不到的……”
古正明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曾經估算過,在鳳凰城沒有任何登記的打工者,人數最少在百萬左右,這個數據可能不太準確,但也八九不離十了,你說這讓我怎麽找啊?”
古正明心裡有句話還沒說出來,那就是在晉省失蹤的人,基本上就別指望能找到了,他們的結局往往只有兩種。
第一種結局是失蹤者死在了煤礦事故之中,那些私人煤老板們很少有注重安全生產的,他們需要的只是產量,讓工人拚命的把煤給挖出來然後運出去賣錢,在這種工作環境下,幾乎每年都會出現事故死人。
按照國家規定,煤礦發生事故之後,是需要關停整頓的,煤老板們不願意承擔這個損失,所以根本就不會往上申報,大多都是家屬在找上門之後賠上一些錢完事,民不報官不究,就是警察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拿這種行為也是沒有絲毫辦法的。
而在晉省還有一種失蹤者,那就是死於謀殺了,在一些私人煤礦裡,往往都養有護礦隊,這些護礦隊的職責除了在和當地村民發生糾紛時充當打手之外,也會對礦上的工人進行鎮壓。
在碰到一些刺頭的工人不服從管理的時候,煤老板往往都會指示護礦隊的人教訓他們一下,這種教訓有輕有重,輕的就是打一頓讓其在床上躺幾天。
而重的很可能就直接被打死,在把人打死之後,往那些九環十八繞的山窩窩裡一扔,即使過上百年,這些死於之日的屍骨怕是都被掩埋在了密林深處,無法得見天日。
古正明前幾年辦的那個案子,當事人在這打工的幾年裡,手上又多了好幾條人命。
當然,煤老板對此是推的一乾二淨的,也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明是煤老板指示那人這麽做的,所以最後只能判了那個殺人犯,而煤老板依然在開著礦賺著錢,除了被審查幾天之外,基本就沒受什麽影響。
“在百萬人裡面找一個,這……這還真是大海撈針啊……”
聽到古正明的話後,劉家喜的心裡也是打起鼓來,想了一下之後,劉家喜開口問道:“老古,我有裡面一個人的手機號碼,你們能不能通過手機定位,把他們的具體位置給查出來呢?”
“手機定位?這技術我倒是聽過……”
古正明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過我們這裡沒有這種技術啊,除非是一些特大案件,上面才會用這種方法,你這麽一個失蹤案想使用這種高科技,還是別指望了……”
“那……那通過手機的通話記錄,可不可以查到一些東西?”劉家喜心裡都快要絕望了,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
古正明想了一下,說道:“如果那人撥打了固定電話,我是可以查出號碼所在地的,然後再通過查找通話人摸清楚他和手機主人的關系,順藤摸瓜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不過這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老劉,這可馬上就要過年了,要我說你過完年再辦這個案子吧,說不定你要找的人自己就回家了呢……”
說實話,要不是看在自己和劉家喜當年並肩作戰過的情份上,古正明是不想在這案子裡牽扯精力的,畢竟大過年的事情很多,上面的領導要拜訪,下面的派出所也要去慰問,他原本就已經忙的不可開交了。
而且劉家喜所說的辦法,也是要碰運氣的,誰知道那個手機會不會和當地的電話號碼通話?要是運氣不好, 說不定等上十天半個月,也沒有劉家喜想要的通話記錄,至少劉家喜在冀省查詢那個手機號的時候,就沒有發現和晉省固定電話的通話記錄。
“這個……”
聽到古正明的話,劉家喜也有些猶豫了,古正明這地頭蛇都無法找得到人,他們幾個兩眼一抹黑,難不成要一個個的去尋遍那上千個私人煤礦和小煤窯嗎?
“劉哥,要不咱們還是先住下來……”看出了劉家喜的猶豫,方逸開口說道:“住下來之後先麻煩古局通過通話記錄查一下,要是沒有進展的話,就等過年後再繼續調查吧……”
“行,大老遠的跑過來,不查一下我也沒臉回去啊……”
方逸的話讓劉家喜點了點頭,看向古正明說道:“老古,那這件事可就麻煩你了,你只要幫我查出他最近的通話記錄,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辦……”
調查通話記錄的事情,劉家喜自己也能辦得到,但查詢當地號碼的具體歸屬單位或者是個人信息,他在冀省的朋友顯然是辦不到的,所以也只能仰仗古正明這邊了。
“好,我讓人安排你們先住下,中午我給你們接風……”談完了工作,古正明哈哈一笑,說道:“上次我去你們冀省的時候,可是被你給灌趴下了,這仇我一直都記著呢……”
前些年押解那個殺人犯回冀省的時候,古正明也是跟隨前往的,到了冀省少不得被熱情招待一番,那幾天古正明感覺自己就像是泡在了酒壇子裡一般,幾乎就沒有個清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