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一日遊,帶給劉惟伊的是秀色可餐,實在是和佛門聖地不相配。
雖已深秋時節,大大小小的婦人還是以抹胸褙子示人,及地長裙掩飾不了婀娜多姿,讓人大飽眼福。
兜兜轉轉,到了前院廣願塔附近,慧仁告辭去處理院務,留下智廣侍候,楊文廣領著禁軍跟在後面。
慧仁離開劉惟伊反而更加自在,順手買了頂襆頭,遮住耀眼的髮型。十五文錢當然是智廣掏的,一石大米不過四百文,照後世大米兩元一斤的話,一錢折合人民幣約五毛錢,作為京城這價格應該不貴。
劉惟伊很想去州橋看看,或許到了那裡就會有天人感應,一道閃電夢醒!
已經歸隊的楊文廣堅決不許,因為不知道皇帝何時召見他,隻能安慰道,“陛下見過法師後,法師天下皆可去的!”
我隻想回家!劉惟伊此時再無心情遊玩,回到西藏經閣院蒙頭大睡。
三日後,垂拱殿。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見我佛心生憐。莫道塵埃遮佛眼,內原是未獻香火錢?
“這小和尚倒是有點陰損。”
劉娥拿著皇城司的奏報,對趙恆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道士汙蔑和尚。”
趙恆看過奏報後臉色難看,“慧仁對朕頗有怨言啊,鹹平之治好一個鹹平之治,十五年前,難道朕這十五年都是昏君?”
“陛下曲解了,想必慧仁說的是鹹平之治,能和太祖太宗媲美。”
劉娥勸解趙恆,“這些話應該不是慧仁說的,靜兒身體確有好轉,是該見見那小和尚了!”
“宣吧,朕也想看看靜兒眼中的佛祖,慧仁就不必了,朕現在不想看見他,”趙恆眼中晦暗不明。
午後,相國寺。
宮中來人相當謹慎,內侍先是將劉惟伊帶到寺內澡堂,目視其除衣洗淨之後,才將帶來的嶄新衣物遞給他。
馬車上內侍再三示范耐心教導覲見禮儀,劉惟伊下車時已經置身東華門外,左右兩側各列有十二名執戩禁軍。
劉惟伊經過皇城司約欄官驗明正身,這才進入皇宮,東西大街兩面回廊滿布禁軍,步行至宣佑門,又經殿前侍衛的檢視方入內東門,再經由通會通門直達紫宸殿。
滿頭大汗的繞到紫宸殿後殿,劉惟伊再也不敢亂看,心裡難免七上八下,生死就在今天。
後殿耳房內又是檢視外加叮囑,一道流程下來,劉惟伊緊張也變成麻木,細細打量耳房內的布局,想想北宋的太監可是挺能打的虛心問道,“中貴人貴姓?”
內侍輕瞥門外,小聲說道,“法師有禮,出來後就知道了。”
意思是有可能出不來?烏鴉嘴!
劉惟伊努力回憶,劉娥之所以能垂簾聽政,是因為趙恆一直有病。按照後世的認知開始應該是風濕或是痛風,駕崩前兩年精神也有問題,胡言亂語之下將寇準坑了一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召見姍姍來遲,劉惟伊事到臨頭鎮定自若,多了一千年,我就不信會輸給你們!
紫宸殿後殿,隔著珠簾,皇帝趙恆和皇后劉娥並排在珠簾後的禦榻上,劉惟伊微微躬身合十一禮,“願陛下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恆沉默不語,劉娥饒有興趣,“是個機靈人,這話本宮愛聽,聽聞法師失憶可有此事?”
“確實如此,能為殿下所救,實乃貧僧三生之幸。”
“兩浙路金華人士?”
“應該不是,
今日在相國寺內聽兩浙方言,如聞天書。” “既然不是金華人士,藥從何而來也是不知?”
“確實不知,實因落水受創而失憶非貧僧所願,殿下可以作證。”
“哦?殿下可作證?靜兒說你佛臨人間,你說是該供著還是該殺?”
“貧僧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貧僧知道陛下乃聖明天子,施政有方,才有萬民安居樂業,才有東京不夜城這恆古未有之繁榮景象。”
“你還懂相術?”
“不懂相術隻懂看人,因人而異。”
“周懷政,你上來,讓小法師看看。”
“是,”殿門口的一個中年太監疾步上前微笑說道,“法師請看。”
周懷政心裡卻是嘀咕,隻能說你倒霉,誇自己是神仙,找陛下啊,娘娘可比陛下難伺候。
劉惟伊斬釘截鐵,不留一絲余地,“五年以內必將橫死,絕無意外?”
這是名人,有名的會坑隊友,坑了寇準不說,太子都差點被他玩死!
珠簾內的趙恆,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失魂落魄的周懷政說道,“懷政下去休息,戲言無須當真。”
周懷政含恨而退,心裡狠狠發誓,王欽若丁謂見到我都禮讓三分,你這妖僧我要你不得好死!
“皇后還說你是機靈人,朕都沒對懷政這樣說過話。”
“回陛下娘娘,貧僧隻是有感而發,並無故意針對,貧僧不會相術,隻是看中貴人死氣太重,熬不過五年而已,神鬼箴言皆不可信,也願陛下皇后娘娘遠之。”
“那你看到的是什麽?”趙恆繼續問到。
“貧僧看到的是呱呱落地,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少年初成,健步如飛,風華正茂,足下生輝,人近不惑,步履趨緩,天命已過,漸持杖藜,花甲日稀,臥床不起,古稀之年,回歸天地,貧僧看見的隻是生老病死的過程。”
趙恆沉默片刻方才說道,“撤簾吧,讓朕看看小法師。”
簾後,紅袍男子和藍袍女子露出真容端於坐榻上,都已年近五旬,女子頭罩青紗顏色尚好,男子過於肥胖倦容滿面,“無須太過拘謹,法師倒是健碩,七尺男兒,小字可去。”
“謝陛下!”
“可記得俗家姓名?
“劉惟伊,法號慧衍卻是剛取的”
“何故?”
“貧僧不記得自己有法號,應該不是出家人,隻是腦袋如此,慧仁法師又太熱心,不忍拒他好意,其實看過我大宋的錦繡風華,就算是出家人也想還俗。”
劉惟伊在心裡暗暗加上一句,真不是看上了相國寺家產,看皇帝和皇后衣飾弄不好還真沒相國寺有錢,看來錢真用到神仙身上去了。
“法師確實不像出家人,沒有出家人的深沉,說話風趣卻語帶刀鋒。”
劉娥手裡拿著手機,看向劉惟伊,“這是什麽?”
“貧僧醒來的時候就在,不是貧僧的,當時上面有畫像還有光,現在怎麽變黑了。”
劉惟伊暗自可惜,沒電了唄,神仙也打不開!
“此物既然非你所有,就留在宮裡,聽聞你還懂岐黃之術,可有此事?”
“回娘娘,準確的說,是養身之術,就是通過食物和身體鍛煉,達到強身健體之功效。”
“何為鍛煉。”卻是趙恆詢問
“鐵百煉成鋼為鍛煉”
“你上前來,看看陛下的腿腳,可有應對之法。”
劉惟伊應聲上前,已有宮女替趙恆掀開褲襪,腳踝處輕微紅腫,大腳趾關節處腫的更嚴重點,自己爺爺是通風,這病太容易反覆了,後世都不好根治,痛起來能在床上打滾。
“陛下,應該是腳趾處痛的更厲害點吧?”劉惟伊輕輕點了點趙恆的腳趾和腳踝問道。
趙恆點點頭,劉惟伊似有明悟,“應是痛風,此病易反覆,無法根治,但通過飲食可以控制發作次數和力度,緩解疼痛。”
“多久能有療效?”
“快則一月,慢則三月,定見療效。”
從有夫之婦的孤苦女子變成母儀天下的皇后,趙恆對劉娥的寵愛是無可置疑的,幾十年的恩愛,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趙恆了少點疼痛。
“請法師錄下食譜。”
劉惟伊難禁臉紅,想了很多都沒想到會有毛筆字一事,“皇后娘娘容稟,貧僧識字,但不會寫。”
趙恆尋思幸虧不是藥,不然得讓這小子先試藥。
劉娥提筆,自有人替她研墨,
“百合一兩加糯米三兩,加水熬製成稠米花湯,溫熱服用,一日四次,
髒器不能吃,燒烤食物不能吃,魚不能吃,不能吃糖,不能喝酒,不能喝茶,家禽肉少吃,甜食少吃。多喝滾水,多吃蔬菜,梨,栗子,胡瓜,胡芹,冬瓜!“
“腳疼的時侯,可用布包著冰塊涼敷鎮痛,不痛的時候多走動。”
“完了,就這些?”
“皇后娘娘,就這些,三月內必見成效。”
趙恆卻是坐不住了,聽上去是能吃的全部不能吃,不能吃的全部要吃,這是欺君啊!
看著趙恆的神色不對,劉惟伊覺得可以挽救一下,“雖說陛下少了口腹之欲,但陛下少點疼痛黎民就多點安寧,請陛下以天下蒼生為念,保重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