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鶴注視著這一切。
他在思考著將死亡定義成這種模式的“設定者”的真正目的。
“看到這一幕的的人恐怕都會認為:他們死後,將會被帶到另一個樂土吧?”
“但是,僅僅只是這種常規的模式麽?”王鶴,有些懷疑。
他將線索串聯:
假設是在這種環境生長的諾妮爾,先前絕對不會流露出恐慌,更不會僅僅只有她一人對此感到哀傷。
假使死亡不是問題,離別也必然會讓人感傷。
所以,她手頭上,應該還有些什麽別的情報。
王鶴這麽思考著,無聲觀看者,直至儀式落下帷幕。
在見證完了這場“這座城市特有”的“光榮的儀式”後,他本打算一一婉拒了包括特麗莎在內的所有邀請,找機會和諾妮爾談談。
結果,卻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他實在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個特殊的個體。
那是一個自稱是民俗學家的學者。相比她的身份,王鶴更看重的是她的面孔。
與美醜無關,單純地因為這個家夥長著一副王鶴熟知的面孔。
“你好,我是梅莉凱……”這名身穿黑色襯衫,背著一個單肩包,看起來大約二十五六的女性,推了推她度數不淺的眼鏡,對著王鶴如是說道。
這正是王鶴見過的,成年體的版本的梅莉凱,是這位曾經的神的去除掉精靈部分的形態。
與諾妮爾不同,她以不同於森林管理者的真實少女形態出現,而是以化身身姿的成年體顯現。
王鶴將這一點區別記在了心中,然後,答覆道:
“民俗學者麽?很高興見到你。有什麽事的話,我們可以邊走邊說,我這邊也有問題想請教您。諾妮爾,沒問題吧?”諾妮爾看王鶴這麽說,只是點點頭,她似乎還在考慮著什麽別的事,看起來有些走神。
而王鶴在拒絕了多人後,頭一回正式接受邀請,這種情形顯得有些令人矚目。
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被人懷疑。
民俗學者,他強調的這個理由,讓外人看來十分自然。
畢竟,他給自己的設定就是四處周遊的探險者、觀光客,對各地的民俗感興趣是理所應當。
在離開了眾人的視線,走出白盒建築後,王鶴望著天邊的晚霞,忽然停下了腳步。
諾妮爾和梅莉凱見狀,將視線望向了他那邊。
只見王鶴突然用他人能夠聽到聲音,忽然說道:
“這座城市還真是奇妙!”
“缺少的部分,得到了補充。”
“得到的部分,又會再次失去。”
“那麽,到底何時,才能夠抵達盡頭?”
梅莉凱有些詫異地看了王鶴一眼。
身為一名鑽研型學學者,她自然沒打算對這個可能是問向她問題視而不見。
“照我看,當不再缺少任何事物的時候,我們人類就會抵達一個完美的境地。”
她將她的答案,宣讀了出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帶著怒氣駁斥了她。
“那是不可能的!人類本身就是殘缺的!”
說話的,是諾妮爾。
看見是她,梅莉凱重新思考了一下。
很快,她推了推眼鏡,答道:“你的觀點是片面的,在這裡,你永遠不會失去。”
“你看,你的‘父母’不就在那邊的車旁等著接你回家麽?一切最後都會恢復正常,這是常識。”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王鶴看到了不遠處,諾妮爾車旁等待著的兩個身影。
那是一對擁有著和諾妮爾父母完全相同面容,但是種族卻是類人的長耳族存在。
他們,擁有著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他們,和諾妮爾的父母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他們,是以一種恭敬的神態,在等待著身為“主人”的人類市民回歸。
他們,是負責履行“諾妮爾父母”這一職責的NPC。
就在這一瞬間,諾妮爾崩潰了。
她所恐懼的,不是什麽其他的東西,而是這個世界,以及在這個世界理所應當生存著的人類本身。
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王鶴見狀,沉思片刻。
只見他忽然走到了前方,打量了一番諾妮爾的“父母”。
隨即,他上前友好地拍了拍諾妮爾“父親”的肩膀,說道:“大叔,你會開車麽?你們的公主殿下身體似乎有些不適。”
哪知他的這個舉動,讓面前這位中年長耳族男子產生了莫名的恐懼。
只見男子除了瘋狂點頭以外,說不出話,臉色還開始漸漸變得有些蒼白,身體不止地瑟瑟發抖。
王鶴見狀,松開了手。在他松手的瞬間,這名長耳族男性才緩了一口氣。
然而,王鶴依舊直視著他,觀察著他的一切。這讓他有些不安。
明明他只是來接“女兒”回家的,為什麽要遭這種罪?
正當他這麽想著的時候,突然,王鶴以一種極其沉重的語氣說道:“和你們一樣,我們既然生存在這裡,就必須履行為了生存所必須的職責。”
“這並不是什麽難過的事。這只是生活。”
長耳族男子望著王鶴,雖然他不了解王鶴這名人類到底為什麽說這些話。
但是王鶴的話語還是讓他不禁產生了一種共鳴感。
在這個人類為尊的社會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類能夠理解他們的生活了。
“他們,不是道具。”他記得有誰,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
而王鶴則是忽然轉過身,面向著諾妮爾說道:“但是啊,如果有哪一天,我們開始狂妄到要談論‘盡頭’。”
“那和既定的職責與已知的生活不同,是必須要依靠自己的雙手去探索,依靠自己的雙腳去探尋的未知領域。”
“在親身抵達之前,一切答案都是虛假的。”
“所以,只是給出了一個答案,卻還沒能去親身印證它的狂徒啊,到底還過不過來?”王鶴對著諾妮爾那邊大聲詢問道。
“別忘了,我只是個蹭車的……”他有些無奈地補充了一句。
諾妮爾聽著王鶴的話,從短暫的呆滯中回過神來。
只見她破涕為笑,下意識地便往車輛那邊走去,同時還稍微加快了步伐。
夏日的風,拂過了她的臉頰,有些清涼,有些溫暖。
而梅莉凱這位學者,則是在低頭認真琢磨著王鶴的話語。
她認為,這一切並不是偶然。
偏偏在她得到包裡的古籍的同一天,遇到了王鶴這個奇妙的人類。
或許,一切都是來自神明的預兆和啟示。
這個男人,很有可能擁有與古籍相關的知識。
“即使沒有,恐怕最終也能夠得到。”
她不禁願意這麽相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