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福終究沒有熬過月底。王奕峰按照習俗去溪邊焚香燒紙,取了溪水,幫王真福檫乾淨身體,穿上壽衣。又叫人拿來一個壇子,摔在地上,屋裡人哭成一片。
完成開孝門的儀式,王家接便遣人將王真福去世的消息告知族人,通知親友。
埔川縣農村,但凡有紅白好事,全村人都會來幫忙,尤其是同村同族之間,除非這戶人家做了對不起全族人或喪盡天良的事情。
王真福生前樂善好施,人緣也好。王家村輩分高的叔公頭們帶領全村人把喪事安排得井井有條,不用王家操一點心。
在葬禮上,熟識的人紛紛問王奕峰怎麽從監獄出來的,王奕峰一律回答被人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到青竹鄉了,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都很納悶,可當事人說自己都不知道,也不好刨根問底。
王真福去世前又把家事和生意上的事情細細叮囑了一遍,兄弟兩個按照父親的遺囑,把二媽陳氏安頓好,把青竹鄉的田地交給人打理,把家中的所有事情安排妥當。
出了頭七,兄弟兩人又回到了茶凌鎮。
埔川縣境內陳大明的部隊已經撤離,東證軍的部隊從梅城出發經三河鎮去了潮汕,並沒有到茶凌鎮。
自從劉大海逃走後,梁忠誠聯合縣警察局長、各鄉警察分署、各鄉的頭面鄉紳,維持局面,等待新政府到來。
對大部分埔川老百姓來說,有沒有劉大海並不影響過日子,一切如常。
到了茶凌鎮,王奕峰自然方方面面要去拜訪一番,一來對參加父親葬禮的親朋好友表示感謝;二來自己要繼承父親的生意,還要請生意夥伴多多照拂。
王奕鳴交待,梁忠誠家肯定要去,還得好好感謝人家,不然戲就不完整了。王奕峰一百個不願意,也隻好捏著鼻子,帶著一個夥計,拿著些禮物,朝石頭房子走去。
梁忠誠雖然記恨王奕峰,但也沒有理由不見王奕峰。鴉片被劫肯定是王奕峰乾的,但是沒有辦法放在在台面上說。
王奕峰被人劫持逃出了監獄,王家的許諾的錢財也沒有收到,現在汪師長早就不知道跑哪裡了,沒有了威脅,再提那四萬毫洋和碼頭產業也是白提。
既然白提就乾脆不提了。
門房通報了一聲,王奕峰便進去了。梁忠誠坐在大廳上,笑盈盈的看著王奕峰,心裡覺得有些堵。
王奕峰作揖道:“梁會長,晚輩王奕峰叨擾你了。”
“賢侄客氣了。王老爺的後事安排可妥當?”
“承蒙親朋好友的鼎力相助,家父葬禮還算順利,老人家操勞一輩子,後事辦的也算是體面。”
“這個就對了!我們這些個半拉身子埋在土裡人,就看不得子孫敷衍了事。我要不是腿腳不行,我肯定去。”
“梁會長有心了,你派了人來就等於你親到了。我這次登門,就是專門表示感謝的。還有家父一去,這個生意事情就落在我頭上,還請梁伯父多多關照。”
“這個你放心。那奕鳴準備怎麽辦?”
“奕鳴說過幾個月去羊城,讀書做學問去。我還在勸他留下來,他恐怕不會聽我的。外面現在多亂啊,留在埔川不是挺好的嗎。”
“年輕人出去闖闖也好。你看我家大兒子早些年也是攔不住,非得到外面去闖,現在不是在部隊做上營長了嗎?你再看去小兒子梁具來去羊城讀了書,現在也不是加入國黨了嗎。出去闖闖是是好事,
好事。”梁忠誠說起自己兩個兒子不免得意起來。 王奕峰看著梁忠誠得意洋洋的樣子,覺得惡心,可嘴上卻不得不說著恭維的話:“梁會長真是虎門無犬子啊!”
梁忠誠滿意摸摸自己的胡子:“哈哈,所以年輕人出去闖闖,我看也無妨啊。男兒志在四方嘛。”
“說得有道理。還有件事,我還得感謝梁會長關心。那天晚上有人從窗戶進來把我給打暈了,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外面了,也不知道誰把我救了出來。汪師長沒有收到錢,不知道他有沒有為難你?要不要我幫忙出點錢?”王奕峰知道梁忠誠遲早會問怎麽從監獄逃出去的事情,還不如自己點破,省得梁忠誠問仔細了,自己不知道怎麽回答。
梁忠誠連忙搖手:“不礙事,不礙事,我後面和汪師長說了,人出來就不勞煩他幫忙了。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講道理的。”
王奕峰不知道誰把他救出來的,這點梁忠誠肯定不相信。現在算來算去,還是劉大海的嫌疑最大。
吃了虧,又沒有地方說理去,真鬧心!
梁忠誠換了話題:“你對煙土怎麽看?”
王奕峰回答道:“煙土可不是好東西,這個東西害死人啊!”
“有這事嗎?我倒是聽人說這個東西能提神醒腦, 還是很好的中藥,《本草綱目》白紙黑字寫著的。你看外面個當官的、做大生意的、但凡有點身份的人都玩這個,時髦得很啊!好多大戶人家還拿煙土當禮品送人呢。到你這裡怎麽就成了害人的東西呢?”梁忠誠笑眯眯地盯著王奕峰。
“我姑姑一家就是吸食了煙土,不但錢燒光了,身體也被煙土毒壞了,家破人亡啊。”王奕峰說。
“哦,有這樣的事情?凡事過猶不及,怕是有其他什麽病吧?”
“不是,就是煙土害的。”
“行,沒有什麽事了,我就是問問。對了,你既然接手了你父親的生意,還有作為長輩,有個小忠告,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啊?”
“晚輩洗耳恭聽。”王奕峰滿肚子怒火,不是王奕鳴早有交待,他早把梁忠誠打到臉上開花了。
梁忠誠皮笑肉不笑說道:“好,就送你兩句話。第一句話,做生意不要撈過界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第二句話和氣生財,多合作,少逞強。你可記住了?”
王奕峰綿裡藏針:“我記在腦子裡,聽到心裡去了。會長的意思就是做生意講原則,不是什麽都去做。對吧?”
“這…也對,也對。鋁恕@蠢蠢矗炔瑁炔琛!繃褐頁獻怨俗緣模似鴆璞攘艘豢誆琛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說了一會不鹹不淡的話,王奕峰就告辭了。
梁忠誠看著王奕峰背影,心裡啐道:孺子不可教也!上次讓你逃了算你命大了。煙土這筆帳遲早給你算清楚,我就不信你下次你小子還有這麽好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