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
這是前世裡,多年前的一句廣告語。
不過有時候,人的聯想太豐富了,隻怕也不好。
趙希安就是想多了,這一驚,非同小可。
原本鹹魚趙的想法,是先弄一筆錢,再娶上一房或是幾房嬌妻美妾,之後就是腐敗而悠閑的漫長鹹魚生涯。
然而,周侗的出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周侗比他大不了幾歲,以趙希安不太豐富的歷史知識也知道,周侗生前恰好碰到了女真族南下散步。
華夏史上著名的康靖恥啊,雖說濟州府遠離東京汴梁,但同在北方,被金人鐵騎禍害那是難免的。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看著眼前這一眾鮮活的人群,每一張臉都是那麽生動。
這些人,剛剛才救了自己,幫了自己,也不索求什麽回報。
總要,幫他們做些什麽吧?
若是這事發生在百年之後,趙希安自然懶得管,可數十年……
如果自己這具身子沒那麽短命的話,勢必是要碰上的。
好日子,沒了。
不過,另一種信念,在趙希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悄悄佔據了上風。
雖然還是不清楚,這大周朝到底是不是原本歷史上的大宋朝,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早作準備吧,要不然,往南方撤?
想了想一文不名的口袋,趙希安果斷終止了這個念頭。
周侗見他愣神,還以為他不識得自己這個名字,便笑道:“這個侗字是先父替額取的,聽說好像是笨笨的意思。先父希望額傻人有傻福,平平安安能長壽。”
他臉上笑得燦爛,絲毫沒有先前的慌張和靦腆。
“你,到濟州府來找師父?”斟酌著用詞,趙希安小心地問著。
這種武林裡絕頂的高手,他的師父也該是很厲害的人吧?
鄭重點了點頭,周侗笑道:“額小時候,有個老道士路過額家門口……”
這是個漫長而又毫無新意的故事,周侗用一種近似於武林外傳裡佟掌櫃的音調,訴說著這個故事。
無非就是老道士見他根骨奇佳,乃是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於是傳授了他一套如來神……不對,是一套名叫紅拳的絕世拳法。之後老道士瀟灑遠去,約定十年後有機會再重聚。
那道士一路向東,所以十年後武功已有小成的周侗也一路往東找來。
聽說有人在巨野縣見過老道士,他便尋了來。
趙希安聽著聽著,就覺得周侗多半是被人騙了。
這種所謂的奇遇,後世都爛大街了,不過在如今的大周朝,還是頗有些市場的。
隻是這話不能當著周侗的面說,趙希安便以幫忙尋他師父為名,讓他住到自己家裡去。
別的不說,起碼先報答一番對方的救命之恩。
住上個三五個月,自己再找人幫忙尋他那個老道師父。
周侗推辭不過趙希安的熱情,隻得答應。
最主要是,周侗的盤纏用光了……
當然,趙希安是絕對不會承認,他主要是怕余大奎的手下來報復,才把這個未來的武林宗師,請到家裡當保鏢的。
請保鏢可是要錢的,趙希安哪有錢?
先前坑余大奎的那五百貫銅錢,還沒到手就涼了,到現在趙希安還有些心疼。
手為啥那麽賤,非要扯壞了余大奎的袖子?
對啊,
可以跟縣太爺提一句,這話很多人聽到了,也算是余大奎的債務了不是? 想到此,趙希安便帶著周侗匆匆去了後衙。
…………
後衙比起前院,要幽深肅靜的多。
自然,這是縣太爺安歇的所在,自然不會如衙門前院那般嘈雜,閑人眾多。
能入得後衙的,多半都是縣令的親信,以及特意前來拜訪的士紳。
趙希安可說是這麽多年來,能入後衙人中,身份最低微的一個了。
當然,周侗除外。
未來的武林宗師,如今不過就是個盤纏用盡的少年武者,遠比過了童子試的趙希安要卑微許多。
自有人領了趙希安進後堂,吳頌平吳縣令早已在那裡等候。
互致問候,寒暄一陣後,吳縣令便問道:“令尊的名諱,可是上端下方?”
趙端方,正是趙希安那個便宜老爹的名字。
人如其名,是個行為端方的君子。
怎麽突然就提起他來?趙希安疑惑中,依舊點了點頭。
吳縣令則是一臉的感慨。
“當年吳某進京趕考,盤纏不夠,還是托人求到貴莊上,令尊考較了吳某一番,特地資助了吳某二十貫,實在是恩同再造啊!”
原來,還真是當年便宜老爹留下的福蔭啊。
怪不得方才在堂上,明裡暗裡,吳縣令對自己多有偏幫。
“說起來,當年若是沒有令尊的仗義扶助,可能吳某的仕途都無從談起。只可惜數年之後某成了縣令,回到巨野縣卻聽聞噩耗。”感慨了幾句,吳縣令這才提起話頭來:“不知小郎君今後有何打算?”
趙希安心中想的自然是四個大字:“混吃等死”。
然而嘴上卻不能如此說,隻道:“小子僥幸過了童子試,下半年的州試,倒是想要勉力一試。”
“哦?”吳縣令聽了這話,不由得喜形於色道:“如此甚好,既然令尊於我有恩,那麽吳某自然會全力助小郎君!來人啊!”
羅師爺早在一旁候著,回道:“大人,有何吩咐?”
“快去取三十貫來,並各類應試書籍一套。”
“是,大人!”
書籍也就罷了,吳縣令這三十貫銅錢,倒真是趙希安急需的。
旁的不說,家裡三口人,再加上剛剛忽悠來的那個大胃王,趙普兜裡的那幾個錢是明顯不夠了呀。
應該是早就準備,不多時羅師爺已經領了下人,將一應書籍及三十貫銅錢拿了來。
趙希安可不管什麽四書五經,經典講義,眼神先瞟去了那堆銅錢。
三十貫銅錢,足足有近兩百斤重,放在那裡簡直就是一座小銅山。
重生以來,這可是他見過最大的一筆錢了。
“小子謝過老父母!”
“哎?”吳縣令面露不悅之色:“你叫我什麽來著?”
趙希安察言觀色,笑道:“小子謝過世叔,多謝長者賜!”
吳縣令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態。
能找到恩公的子嗣,又能償還了當年的恩情,於公於私,他都極為滿意。
隻是,
“小郎君啊,今日雖說仗責了你那舅父,不過一家人總歸是一家人,也不能撕破了面皮不是?”
這是給了個甜棗,又來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