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這些混蛋自作主張,絕非李某的意思,一切都聽趙公子的。”印子李一臉嬉笑,心裡卻是咬定了不還錢不行的念頭,說著指了指還躺在地上倒氣的閑漢:“快把這不開眼的家夥拖走。”
心中卻在盤算:最多緩上兩天,等再過些日子債務到期了才來追討,到時候不管是誰都說不出半點話來。
州考考舉人重要,欠債還錢就不重要了?天下絕沒這個道理。
若趙希安是個有主意的,能拿出穩妥的解決辦法,或者看在他未來的前程上,印子李還能多緩幾個月。
畢竟那點債務,本錢早就回來了,大部分利錢也進帳了,剩下的無非是三百貫的零頭,拿來做個人情著實不錯。
趙希安笑了笑,這等市井小人的齷蹉心思,他如何看不透。
“跟我進來吧。”他背著手,悠悠然進了屋子,趙普和小鈿也緊跟著進去。
印子李身後有那麽多幫手,自然不會怕這少年翻臉,當下就跟了進來,隻是擺手不讓那些閑漢跟上。
這等粗人,著實是上不得台面。
一進屋子,便聞到了異香撲鼻,定睛一看,桌上就擺著一盆貌似是魚的菜肴,但這香氣卻是從未聞到過。
這等讓人聞之不忘的奇特香氣,莫不是傳說中的龍肝鳳髓?
呸,這窮小子,哪裡吃得到如此好東西?
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正因如此,印子李更好奇了,雙眼盯著那盤菜肴不放。
趙希安早就坐下,夾起了一塊魚放入口中,咀嚼片刻才抬頭道:“咦?李員外,還不安坐?”
印子李也是有些見識的人,這香氣雖然並未曾聞到過,但仔細看了看,菜肴的形式卻很眼熟,邊坐邊問道:“這是……,炒菜吧?”
“尊駕倒是識貨!”趙希安有些訝異,這窮鄉僻壤倒還有見識廣博的人?
“當年老李我,也曾和人一起搭夥做過生意,天下哪處我沒去過。在汴京大相國寺,也曾嘗過那群酒肉和尚的手藝。”吹著牛,印子李倒不客氣,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嘴裡。
片刻之後,印子李原本略顯傲嬌的神情就變了,雙眼瞪得滾圓,讓他的大臉盤子都顯得萌化了許多。
鹹鮮香嫩,這滋味,遠比當初在大相國寺嘗過的炒菜好吃數倍不止。
“要李某說來,那些酒肉和尚的手藝,比趙公子家的廚子可差遠了。”眼中放著光,印子李又是一筷子,這次夾起的魚肉要比先前那塊大了足足一倍有余。
印子李這反應,早就在趙希安的意料之中,上千年的時光,後世廚藝的進步是這個時代的人完全無法想象的,這麽巨大的差距若是還無法征服印子李這等小人,那自己也就白白重生一趟了。
“李員外,若是以這碟菜,再配以上等美酒,放在濟州府內的高檔酒樓內,能賣多少銀子一盤?”趙希安笑問道。
對面的印子李,很明顯是個聰明人,商人逐利,他完全有信心說服對方。
至於三百貫足錢的高利貸,根本算不上什麽。
印子李細細思索了一番,便道:“光這盤魚,在縣裡隻怕是賣不上價,但到了州府,賣個二兩銀子毫無問題。”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銀子貴重,一兩銀子換一貫足錢還有得多。
而尋常貧苦人家,一貫錢換來的米糧,加上平日裡地裡田間搞來的野菜魚鮮,湊合一下,夠一家老小生活一年了。
也就是說,
光這盤魚,能讓趙希安他們三人舒舒服服活上半年,毫無問題。 盤算了一下,想到自己剛剛吃了半年的開銷,趙普後悔不迭。
這價錢,自然也出乎了趙希安的預料。
印子李見他表情有異,誤以為他並不滿意,忙解釋道:“濟州是個偏遠地方,富人太少,若是換了東京汴梁城裡的樊樓內,光這盤魚賣個五兩……不,十兩銀子也不為過啊。”
“嘶。”趙希安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冷氣,這價格更嚇人了。
貧窮限制了窮人的想象力。
怪不得說,窮人窮死,富人富死呢,就這尾草魚,若是拿到市集上去賣,能換三個大錢就已經算是不錯了。略為烹調一下,放到酒樓中販賣,就有數百倍,甚至數千倍的暴利。
不過那也隻是想想,趙希安可沒一棟位處汴京的酒樓,甚至連濟州城的酒樓都不曾有。
做生意麽,各取所需,就隻能合作。
“聽聞李員外在濟州府內,有一處生意紅火的酒樓。”趙希安微微笑道。
這話已經拋在這兒了,若是再無法理解,印子李就是個傻子。
“趙公子的意思是,想要用這炒菜的秘方,同某……同某合作?”
合作兩個字,微帶顫抖,這麽大的一口肥肉,就如此落在自家頭上了?印子李實在不敢相信。
要說他在濟州府內確實有家小酒樓,不過談到生意紅火,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大廚水平一般,酒樓又沒什麽特色, 就算酒水也是批發來的大路貨,實在是無法吸引有錢人光顧。
要不是有高利貸的營生幫補,印子李又有轉黑為白的打算,恐怕年前這酒樓就得關門歇業了。
此時聽到趙希安說他酒樓生意興隆,又想和他合夥,讓印子李分外驚訝。
誰說趙家小少爺不懂人情世故,是個傻子?
呸,我看傳出這話的家夥才是個真正的傻子,大傻子。
趙希安並沒有直接答應,又嘗了口魚,心底慢慢盤算,實在是無法想象這條魚真能賣上二兩銀子。
印子李見他不答話,便有些急了,馬上說道:“隻要趙家少爺答應,我這酒樓就給少爺一半份子,賺來的錢我們五五分,隻是這大廚可要到我酒樓坐鎮。”
一面許諾印子李一面後悔不迭,當初接手趙家大宅的時候,居然漏了把大廚強留下來。
想到因此要付出的一半份子錢,他就後悔到心肝都疼。
趙希安本來想要些銀子的,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大方,直接把酒樓的一半份子給了他,莫名驚詫。
一旁伺候的小鈿,聽到這話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印子李本想瞪她一眼,突然想到,這小丫鬟是趙公子的身邊人,如何敢得罪?
馬上瞪眼變成諂笑,道:“姐姐為何發笑。”
他年過四十,古代人結親生育都早,他這把年紀便是當小鈿的爺爺也夠了。此時一聲“姐姐”叫出口,小鈿頓時一個大紅臉,喃喃道:“這如何當得?這盆紅燒魚,是我家少爺親手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