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阻擊戰，用咱土話講:“那家夥打的老慘了。”

　　白天有飛機，晚上有大炮。

　　 1942年，夏。

　　整個晚上日軍炮兵像在展覽一樣，隨著裝備輕重和時間的推移，在我們視野之外的陣地，五十毫米擲彈筒，七十毫米步兵炮，九十毫米迫擊炮，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野炮，一百零五毫米榴彈炮，就像吃人的鋼鐵猛獸一般，正發出轟鳴的咆哮聲，密集如雨點一樣的炮彈，正傾泄到了我方的防禦陣地。

　　猛烈的炮擊讓黎明提前到來，炮擊過後的寧靜，又將黎明拉回了黑夜。

　　戰鬥已經持續了兩天兩夜，國軍新編第一旅，接到了命令，堅守黑山陣地三天，掩護大部隊撤離。

　　黎明將至，溝壑縱橫的黑山陣地上，周衛國在一陣嗡嗡聲中醒來。

　　漆黑的臉頰已經看不清模樣，唯有一雙像狼一樣的眼睛，讓團長派來的通訊兵第一時間找到了他。

　　通訊兵不停的喊著:“一連長，一連長，你沒事吧！”同時還拚了命的將埋在周衛國身上的泥土扒開。

　　剛醒來的周衛國，隻覺得天旋地轉，一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我這是在哪?”

　　通訊兵露出了微笑:“一連長，你沒事就好，團長讓我來問問你們營的傷亡情況。”

　　有了些許意識的周衛國撇了撇嘴，側頭吐了一嘴的泥土，才回道:“小嘎子，我們營的傷亡情況，你不去問我們營長，你來問我幹啥?”

　　小嘎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哭泣道:“一營長他…他…”

　　周衛國拽了拽小嘎子，吼道:“我們營長怎麽啦?你快說啊！”

　　小嘎子說道:“一營長他犧牲了…”

　　“什麽?”腦子一片空白，周衛國怒罵道:“這群該死的小鬼子，我日他姥姥。”

　　小嘎子將周衛國扶了起來:“一連長，團長讓我告訴你，現在任命你為一營代理營長，命令你馬上集合一營的所有兄弟，退守第二道防線。”

　　周衛國張望著四周，滿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一聲怒吼:“還有沒有活著的。”

　　“連…長…”這道奄奄一息的聲音，是從不遠處一堆屍體的下面傳來。

　　周衛國在零星的火光中直奔過去，在扒開了四具戰友的屍體後，才把正咧著嘴的夜貓子扒了出來:“看你小子應該沒事，都這會了，你還有心思笑。”

　　夜貓子咧著嘴，露出了一嘴的大黃牙，輕聲道:“連長，我這可是又揀回了一條命，難道你還讓我哭不成。”

　　周衛國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罵咧道:“就知道你小子命大。”

　　夜貓子瞬間皺眉:“咳咳咳…連長，你輕點。”

　　周衛國一驚:“夜貓子，你沒事吧！”

　　夜貓子調整了一下，又恢復了樂呵呵的表情:“連長，你手再重一點，我沒事都變成有事了。”

　　周衛國大笑:“沒事就好。”

　　這時，周圍戰壕中八十多個兄弟，向周衛國這邊走了過來，有些相互攙扶，有些拄著長槍，臉上身上都是血跡與煙熏。

　　“連長…”眾人七嘴八舌喊道。

　　周衛國快速掃視了一遍，喃喃道:“你是二連的，你是三連的，你們連長呢?你們連還有多少人?”

　　“一連長，我們二連兄弟全打光啦！連長也在剛才炮擊中，給炮彈炸死了。”

　　“一連長，我們三連也打沒了，幾個班長排長連長全死了。”

　　小嘎子插嘴道:“現在周連長已經是一營代理營長了。

”　　周衛國咬牙:“這幫狗日的小鬼子，今天這仇，咱們早晚都得報。你們都是好樣的，二連，三連的弟兄都是好樣的。現在團長任命我為一營的代理營長，你們聽我命令，全部撤往第二道防線。”

　　二連的那名戰士吼道:“我不走，我要給兄弟們報仇。”

　　三連的那名戰士也開嗓道:“我也不走，我們三連沒有孬種。”

　　周衛國面色一凝:“兄弟們，撤往第二道防線，不是跑路，而是在那，有我們更多的兄弟，一起阻擊鬼子。所有人都有，聽我命令，迅速撤往第二道防線。”

　　見兄弟們起步，小嘎子說道:“一營長，你跟我去趟團部，團長有事找你商量。”

　　“好，你先回去報告團長，我等會就到。”說完，周衛國跟著弟兄們往第二道防線走去。沒多久，看著第二道防線修築的防禦工事，他不禁罵道:“這群狗娘養的，老子們在前面拚命，這他娘的挖的叫什麽工事，夜貓子…”

　　“到，營長，什麽事?”夜貓子問道。

　　周衛國說道:“趁著天還沒亮，小鬼子一時也不會發動攻擊，你立馬帶人把戰壕在挖深半米，在戰壕的兩側也要挖洞，挖深一點盡量讓蹲在裡面的兄弟能多點活命的機會。”

　　夜貓子嚴肅道:“是，我保證比咱們以前挖的還要深還要好。 ”

　　周衛國拍了拍夜貓子肩膀:“跟兄弟們說，苦點累點，都是為了能好好的活著。”

　　夜貓子笑道:“營長，你就安心去團部吧！這有我呢，而且咱們連之所以能活下來七十多號兄弟，那全靠著營長您有先見之明啊。”

　　周衛國笑了笑道:“你小子什麽時候也學會溜須拍馬啦?”

　　“報告營長，夜貓子不敢。”

　　“好啦，這裡就交給你啦！我先去團部。”周衛國轉身離去。

　　夜貓子爬上戰壕，大聲喊道:“弟兄們，大家打起精神來，剛剛營長說了，讓咱們再把戰壕挖深半米，兩邊還要挖出能藏下一個半人的深洞。”

　　一連的那戰士疑惑道:“兄弟，咱們都打了兩天兩夜了，都還沒來得及休息，要不咱們先休息一會，不然等會小鬼子又要開始進攻啦！”

　　夜貓子眉毛一橫:“你們二連我不知道，但咱們一連的兄弟，之所以能活下來七十多個弟兄，靠的就是戰壕，那鬼子的炮彈像黃蜂一樣密集撲來，我們就躲在那洞裡，把耳朵一塞，就像過年聽別人家放炮仗一樣開心，而你們呢?一顆炮彈就炸飛出了戰壕，總之，想活命，又想好好打鬼子的兄弟，就不要怕累，趕緊挖戰壕。”

　　三連的那戰士說道:“在你們一代理營長底下當兵真好，要是我們連長聽了一代理營長的話，可能就不會死了。”

　　夜貓子自豪道:“那是，要早先營長聽了我們一營長的話，咱們營，也就不會損失那麽多弟兄了，大家趕緊挖，在堅持一天，咱們就可以完成任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