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久久無語。
然而徐世德不為所動,只是靜靜的等著。
他深深的知道李顯性格之懦弱,為了自保他絕對會妥協的。
果然沒過多久,李顯就抬起了頭,雖然眼眶微紅,但終究還是如了徐世德的願。
只是李顯有一點兒很不理解,既然徐世德已經抓住他和李規,只要交給皇帝便是大功一件。
以皇帝的手段,只要將李規細細泡製一番,不難拿到名單,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可憐的李顯已經忘記了自己根本沒有以子反母的打算,而且並未串聯任何人,即便徐世德將他告到皇帝那裡去,也無真憑實據能證明他意圖謀反。
頂多只能算是接觸了李規這個越王余孽。
他更不知道的是,李規的骨頭很硬,單是一本藍衫記就令徐世德和劉查禮用盡酷刑一年多,都沒問出半個字來,更別說關系到很多李姓王公的串聯名單。
徐世德露出謙卑的微笑:“臣這當然是為了太子殿下您啊!”
“你什麽意思?”李顯不解。
“殿下啊,我是內衛。但內衛的名聲您也知道,一旦皇帝賓天,朝堂上那些大臣會怎麽對待內衛,想必是會趕盡殺絕。
所以我需要提前為自己找靠山,而最好的靠山當然就是未來的皇帝,也就是殿下您啊!臣願為殿下死而後已!”徐世德充滿感情道。
李顯驚疑不定,是這樣嗎?
那你為何要殺死吳孝傑?
為何要把孤牽連進這麽危險的事情中來?
“殿下,皇上早已知道您跟李規私下接觸的事情,很容易就能查到吳孝傑的真實身份。
只有殺了吳孝傑,讓您在整個事件中轉變身份,才能讓您徹底接觸危機。
臣這是費盡苦心在為您謀劃啊!”徐世德慷慨激昂。
這般聽來倒是有幾分道理,李顯漸漸放下警惕,越琢磨越覺得徐世德說的很有道理。
這才多久的功夫,他竟然已經把要牽連大批李姓王公和李唐舊臣的痛苦丟到了一邊。
…………
湖州縣衙,後堂。
曾泰從劉家莊急匆匆趕回來,只見正堂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黑袍的人。
他走過去正欲問話,那人已經轉過身來,手中出示一枚令牌。
“某乃是內衛府五品千牛備身!”
曾泰臉色一變,急忙行禮:“卑職參見將軍!”
“曾縣令,你是何年入的內衛?”黑袍人問道。
“回大人,卑職是天授元年進入內衛的。”
“哦,竟然已有六年之久!”黑袍人感歎一聲。
“曾泰啊,某今日來是有個任務要交付與你。只要你將此事辦好,某定會在陛下面前為你請功,到時升官發財都不在話下。”
曾泰微低著頭,很謙卑的說道:“請將軍吩咐。”
“昨夜太子單人騎馬進入湖州縣,卻突然失蹤,你立刻召集湖州縣衙的衙署全城搜找。
但是記住,務必保密,不能泄露太子的身份,尤其是不能讓正在湖州巡察的狄公知道。明白嗎?”黑袍人低聲道。
曾泰臉色微微一變,太子竟然進入了湖州縣境地,而且還失蹤了!
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他很想說這麽大的事情應該立即稟報朝廷,單靠湖州縣縣衙的人去找怕是不夠。
但是他一抬頭就對上黑袍人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隻好躬身道:“卑職遵命!”
“很好,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能泄露太子的身份。一旦找到太子就將其帶到縣衙中,但是不能暴露我的存在。知道嗎”
“卑職明白。”
黑袍人就是皇帝派來跟蹤太子的人,可是他也沒想到太子竟然會在進入湖州縣之後失蹤不見了。
對他而言,這可是失職。
他不能向皇帝稟報,又不能調用內衛的人幫忙尋找。
不要以為內衛內部就是和諧一片,競爭大著呢。
如果他將太子跟丟了的消息傳出去,會有無數人爭著搶著向皇帝打小報告。
就在他毫無辦法之際,他在湖州的內衛聯絡點竟然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湖州縣的縣令竟然是內衛的外圍成員。
這個真是柳暗花明啊!
黑袍人大為驚喜,趕緊趕來縣衙聯系曾泰。
將事情吩咐下去,黑袍人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再次回到內衛聯絡點,看看能不能從這裡匯總來的消息找到太子的行蹤。
這是一處小院,他按照內衛的聯絡暗號敲門,很快就有人將門打開。
黑袍人往裡走,常年做間諜養成的敏感讓他忽然停住腳步,驚疑不定的四下打量。
這時他終於覺察到不對勁了,院子裡太安靜了,就連剛才給他開門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鏗!
他拔出自己的佩劍,做出防禦之態。
然而下一刻他就瞪大眼睛,滿臉絕望。
只見院子四周的房間裡忽然射出來密密麻麻的箭矢,宛如雨滴般鋪天蓋地的向他籠罩過來。
他極力舞動手中的劍,意圖格擋箭矢,然而根本擋不住。
只是一瞬間他就被射成了刺蝟,身體像是篩子般不停往外噴血。
他撲通一聲仰到在地上,身體無意識的抽搐著,已然咽氣。
只是眼睛突出著,死不瞑目。
院子正堂的門緩緩打開, 徐世德的身影慢慢走過來,他冷冷看了眼已經死絕的黑袍人,喃喃道:“別怪我,我只是怕你影響我的計劃。”
說完話,他從黑袍人身上跨過去,出門而去。
自從征得皇帝同意,全面監視湖州縣,徐世德就將自己的嫡系人馬全部搬來了湖州縣。
這個聯絡點裡的人更是他的心腹。
昨日黑袍人來查資料後,就有人立刻匯報給了徐世德。
然後就有了今日這番埋伏。
至於說一個內衛府五品千牛備身死在湖州,需要怎麽跟皇帝交代,徐世德早已想好說辭。
黑袍人是皇帝派來跟蹤太子李顯的,那麽太子和李規逆黨就是最好的背鍋人。
與此同時,曾泰一番吩咐之後回到劉家莊。
狄仁傑見他心神不寧便問他出了何事,曾泰隻道說是縣裡的一些瑣事。
“治國如烹小鮮,治理一縣之地更是如此。所謂的瑣事,其實就是民生,你需要以足夠的耐心,將這些瑣事解決好,便能將湖州這盤菜料理好。”
狄仁傑有意識的將一些治理地方的方法教給曾泰,更是告訴他,如果有不懂之處盡管來向他谘詢。
這種做法已經是隱晦的表達出收他為學生的意思,即便不會如陳南這般是入室弟子,也能算是記名學生。
曾泰是天授元年的狀元,到現在還只是個小小縣令,就是因為無人引導,沒有靠山。
現在狄公竟然願意真心教導他,曾泰一股熱血衝上腦,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閣老,曾泰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