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送行回來便四處找小石頭，這段時間都不見他的蹤影，就連兩天前的會議也沒有參加。

　　當時陶成就問到過秋菊，可是小石頭一向神出鬼沒，雖為學生，因身兼消息部部長一職，便是秋菊也不能干涉小石頭的來去自由。

　　有一次小石頭也是突然消失四五天之久，秋菊責備了幾句，小石頭還發起脾氣，說是在執行非常重要的任務，作業這種小事情就不要去煩他了。

　　此事得到梁隊的證實，確實是非常重要的大事，整個紅河村只有為數幾個重要人物才有知情權，秋菊作為一個無足輕重的部門，這種事就不該問。

　　可是這次她也問過梁廣，梁廣也不知道，會議室的幾人也都在問小石頭，消息部都是單線聯系，沒有小石頭的匯報，大家對滎陽一帶暗地裡的事情都沒有底。

　　“小石頭到底去哪裡了?”在秋菊四處追問之下，大家才對小石頭的失蹤關注起來。

　　李責雄作為石敢當的副手，也同幾位說起好久沒見到小石頭了，消息部的人休了學四處打探也是沒有結果。

　　直到一個消息部的孩子說最後見到小石頭的時候還是五天前，小部長說要去查華潤分公司接連有人失蹤的事。

　　華潤香皂工廠因為高層被一次驅逐，所以紅河總公司對於華潤內部的事情並不知情，孩子說道:“小部長說，在一個月前，華潤公司的工廠就接連出現老師傅被調離或者失聯。”

　　孩子是石敢當的心腹，也是著急才不得不說出機密，陶成等人一聽才知道出事了。

　　小石頭要查的不是別人，正是東廠鷹爪，劉公公和李公公。小石頭年紀雖小，卻也能分清輕重緩急。

　　估計是不想把火引到數千人的紅河公司，決定孤身探險，華潤分公司底層的職員雖然對工序組長突然換人心生疑惑，卻無人敢去質問。

　　李崇文在建立工廠的時候就頒布過許多規矩，像在香皂工廠做事的職員，幾乎是沒有外出工廠的機會，自劉李二人接手後更是強製的取消休假。

　　華潤的保安全部裁撤換成了錦衣衛把守，這樣工廠內的工人更加無法同外部聯絡。

　　小石頭也不知道用什麽辦法，竟然察覺到華潤的異常。

　　梁廣說道:“各個工序的老師傅突然失蹤絕非偶然，會不會是東廠垂涎香皂製作的配方，華潤分公司交給劉李二人，無異於羊入虎口。”

　　梁廣不無擔憂的說道:“東廠之人心狠手辣，估計為得到配方不擇手段，當初為配方保密將工序分開，現在看來也於事無補。”

　　陶成聽後也是歎氣道:“於事無補又如何，人為刀殂我為魚肉，難道和東廠拚了不成。”

　　“某不是這個意思”梁廣說道:“小石頭孤身涉險，怕是凶多吉少，某要做的，就是先救出小石頭”

　　“配方之事，某等若無能為力，便寫信告知總領，望他定奪。若是總領不願給，某就是拚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證配方不失。”

　　梁廣是認真的，香皂配方是總領好不容易才實驗出來的，也是紅河公司最值錢的東西。

　　是啊，眾人想到，此配方乃是總領所有，若是總領不願，自己要不要和梁隊一樣，用生命去捍衛屬於總領，屬於紅河的東西。

　　天空的陰雲籠罩如同巨石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今年的天氣格外寒冷，整個秋季也不見老天爺下一滴雨。

　　這將會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吧，紅河的水已經乾枯，

河床冰凍的像石頭一樣。　　陰沉沉的天空下，寒風呼嘯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雙手被粗麻繩綁著，瘦弱的身子吊在一顆院中的老槐樹下，全身就穿著一件單薄的舊褂子，嘴唇早已凍成青紫色。

　　整個人都在迷迷糊糊的囈語著:“個沒卵子的死太監，有種殺了爺爺我，爺爺不怕。”

　　“怎麽，還是不說，”一個胖子緩緩走下台階。

　　朝著手持馬鞭的緹騎怒急罵道:“你錦衣衛詔獄的本事在哪裡?”

　　“就一個小屁孩都搞不定，還想當百戶”

　　“回公公，非是職下不用心辦事，實在是這小孩嘴太硬，再打，怕是性命不保”

　　“咱家要他性命作甚，咱家只要他說出是何人指使便可。你同他好生說話，說出來，就不必受這等皮肉之苦。”

　　緹騎有點為難的說道:“回公公，這小子已經昏迷過去了，天氣這麽冷，再這樣吊著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撐不過也得給咱家撐到開口為止，哼”一陣冷風襲來，胖子似乎有些畏寒，便冷哼一聲回了室內。

　　緹騎漢子無奈，隻得從桶中盛出一瓢冷水潑了過去，見那小子驟然凍醒，有了些許動靜。

　　厲聲問道:“嘿，老子雖然敬你年紀輕輕，將來也是條漢子，可你再不說，明日下了陰曹地府，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你只要說出是何人指使，為何深夜潛入工廠，說出來，我就替你向劉公公求情，興許能饒你一命。”

　　“呸，”石敢當已經無力再罵，他已經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流逝。

　　依稀間，石敢當記起小時候在街頭撿東西吃的場景，後來母親餓死了，他到了紅河村，才過上像人一樣的日子。

　　他不記得自己原來的名字，母親總是呆滯的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小石頭從來沒有在母親的眼中看到過一絲神采。

　　直到死去，小石頭以為自己已經忘記母親的相貌，他是石敢當，敢作敢當，是紅河村給了他真正的生，如今為了公司去死，真的沒什麽好怕的。

　　小石頭的眼神慢慢的渙散，鞭子抽在身上沒有一絲疼痛了，“好累啊，好想睡一覺”

　　緹騎抽打幾次，手中的馬鞭就像抽打在沙袋上一樣，不由湊近那具瘦小的身軀，探出手指測了鼻息。

　　“該死，”緹騎罵罵咧咧一句。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煮熟的鴨子，嘴硬的很。

　　先是那些工廠的技工師傅，抽死三個才說出其中一個工序。

　　壓抑了許久的雪花終於落了下來，隻下了薄薄的一層，小石頭的屍體被丟在滎陽城外的荒山裡，被人發現的時候已是三天之後。

　　屍體已經殘缺不全，若不是幾個去山裡拾柴的孩子路過，估計也發現不了。

　　幾個消息部的孩子聽聞城郊發現孩子屍體，長久的訓練讓幾個孩子立馬趕到現場。

　　李責雄認出小石頭的衣服，在一處破損處，還有當時小葉子縫線的痕跡。

　　幾個孩子用樹枝做成搭架，將小石頭殘缺不全的遺體收拾好了，經過陶成的同意就埋在紅河村的陵園裡。

　　整個過程都只有一部分人秘密進行，小石頭緊握的手中用血寫著一個簡體的“驛”字。

　　小石頭的死成了紅河高層揮之不去的烏雲，小石頭手心的“驛”字，正是劉李二人所下榻的滎陽驛站。

　　加上之前大家的猜測，小石頭應該是被劉李二人抓獲，之後嚴刑拷打致死。

　　華潤分公司的事情不需要查探也能知道，大家都義憤填膺要找東廠報仇，還是久經世面的陶成攔住。

　　陶成的建議是先派人去京城，將此事告知李崇文，想要報仇，考慮的不僅僅是紅河村幾千人的身家性命，還有會不會影響到身在京城的總領。

　　陶成等人不知道的是，由於消息的閉塞和傳遞延遲，當今聖上已經駕崩，新皇登基。

　　劉李二人的靠山九千歲已經倒了，京城裡閹黨一派清算之日，或許過不了多久，京城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政治的本質就是站隊，如今李崇文押對了寶，香皂工廠很快就可以收回，或許是為政局穩定，新登基的崇禎皇帝只是將魏忠賢關押起來。

　　遠離京畿地區的閹黨余孽或許還不知道，一夕之間，他們將從天堂墮入地獄。

　　紅河村的送信小隊還在快馬加鞭的路上，李崇文也剛剛視察華能煤業公司回到京城。

　　自九月以來，京城如同新生，大街小巷都散發著喜慶般的熱潮。

　　令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閹黨九千歲終於倒了， 新皇聖明，百姓的苦難到頭了。

　　十七歲的崇禎皇帝自登基就顯明君風范，體察民情，嫉惡如仇，不僅打倒了魏忠賢一眾閹黨，更是頒布許多親民仁政，提拔起複一眾曾打壓的東林黨。

　　作為抱著東林大腿的李崇文在商業上也得到許多關照，還減免了許多原本正常的稅銀。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做生意嘛，稅少了，進自己腰包的銀子就自然多了起來。

　　東林一向追求“不與民爭利”，只有像李崇文這種巴結文官的商人才知道，哪是不與民爭利，簡直就是給自己送銀子。

　　四十稅一，簡直等於沒有多少稅，如果不是華能煤業公司李崇文的股份太低，光一個煤業公司，李崇文就能數銀子數到手軟。

　　要說一個人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李崇文最近就是這樣，自從搭上崇禎和東林黨搭上關系，他的運氣就一直很好。

　　就在幾天前，小葉子等終於趕到京城，李崇文終於可以再次享受無微不至的照顧。

　　同來的還有一眾紅河公司第二批入京人員，這次足有三百多人，都是陶成陶然等從總公司精挑細選的精英。

　　得知紅河村一切如常，新來的職員都被暫時安置在分部，京城不同滎陽，很多事情需要先熟悉一段時間。

　　分部也因大量滎陽老鄉的加入變得熱鬧，許多積壓的事務都被迅速處理完畢。

　　李崇文也終於空出時間難得的休閑一下，整天帶著小葉子逛京城，除了逛街，李崇文近來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結交京城的商界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