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預率領七千多青州軍和一萬多收攏的貧民抵達奉高附近的時候,也終於等到了由董平派來的信使。
此時,董平已經佔據了泰山郡的巨平、粱父二城,並且剛剛控制了泰山郡的陽關。
只要陽關在手,那泰山郡南下的道路就徹底成了劉預的囊中物。
“好,你回去告訴董平,讓他留下一部兵馬守好陽關,盡快率領其它人來與我匯合。”
劉預想的是讓董平速與自己合兵一處,這樣一來劉預手下的戰兵就可以達到一萬之數。
之所以需要這麽多的青州兵,並不是說此戰的敵人泰山羊氏有多麽的強大,此時的羊氏在泰山郡中所留的部曲也就不過五六千之數,再加上其余的仆役丁口,最多不會超過一萬,這其中真正能堪稱郡兵戰力級別的部曲頂多不會超過二三千之數。
只要泰山郡的陽關和粱父掌握在青州軍手中,那剩余的人都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收拾他們都不過是時間問題。
劉預真正在意的是泰山郡中越來越多的流民,隨著最近劉預的青州軍以強勢姿態進入泰山郡,越來越多貧苦無依靠的流民開始投靠過來,每天幾乎都能接受到近千人。
這麽多的流民,已經越來越需要強有力的管理,僅僅靠劉預手中的七千人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劉預需要董平帶領軍隊前來接應,把這些流民能分流到濟南郡去,濟南郡的土地資源比泰山郡這裡可富余的多,而且劉預暫時也不打算觸動泰山郡豪強的利益,這樣一來,泰山郡就幾乎不可能有多余的平坦土地用來安置流民。
泰山郡,奉高城內。
太守府邸內,泰山郡守張鬱此時正臉色陰沉的在大廳內來回踱步,滿臉的焦急惶恐已經毫無掩飾了。
“府君,稍安勿躁啊,這一次屠戮青州軍田客的事情,並不是你授意,而是羊氏的豪奴所為,青州軍此來只是找羊氏報仇,該倒霉的自然是羊氏的羊聃,府君不必如此惶惶啊。”
一名掾屬見狀,用自覺寬慰的言語勸解道。
聽到這話,張鬱翻了個大白眼,滿腔的鬱悶總算有了發泄之處。
“幼稚孩童都不會這麽想,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不成。青州劉預狼子野心,早已經是人盡皆知,他一個東萊郡中賊子,難道還能變成忠臣義士不成,這一次進犯我泰山郡,不過是借機搶奪地盤,就算了收拾了羊氏一族,也不輕易放過我這個一郡之守。”
“可是,殺青州軍田客的人,的確不是郡兵啊,是羊氏的豪奴啊。”那名掾屬還是有些委屈。
“人家說是郡兵,就是為了有借口罷了,你說不是就不是了,這事情要是能講理,我還能著急成這樣子嗎?!”
“表兄,外面的青州賊軍,可是口口聲聲說要領著那些泥腿子們,說是要殺羊吃肉,要找羊氏算帳呢。”
“放屁,這不過是混弄那些愚蠢村夫的罷了,真要是殺羊氏一族,就應該去南城,應該往南走,哪有來圍攻奉高的道理。”
張鬱對此更是惱火了。
泰山羊氏雖然田地、貨商店鋪遍布泰山郡中,但是羊氏正在的本宗根基是遠在靠近徐州的南城縣,並不在奉高這裡的。
“既然如此,那還是去找羊聃吧,他身為羊氏大宗,自己做下的事情,總不能不管吧。”
“你還真是個豬腦子,要不是姑母求情,我怎麽會讓你當這個行曹掾屬,你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羊氏是什麽樣的人,羊聃又是什麽樣的人,你我去說此事,還不得被亂棍打出來。”
張鬱對於擔任自己掾屬的表弟,
實在是已經無力吐槽了。當聽說青州軍董平所部,進犯泰山郡的時候,張鬱就暗中拜訪過羊聃,哪想到一說起此事,張鬱就立刻被羊聃派人給攆了出來,羊聃自覺本家是當世一流高門,族中又有一位先惠帝皇后,青州賊就算被殺掉了幾名田客,也不過是底下的仆役放縱所為罷了,只要泰山郡守張鬱出面賠償個百八十匹的布匹,這事情也就過去了,畢竟青州軍劉預總不可能為了幾個不值一錢的田客,就冒犯士族豪門的羊氏吧,那樣一來,可就是太不把位列上流的士族門閥放在眼中了。
所以,泰山郡守張鬱就派人去面見董平,商談賠償事宜,可是沒有想到,董平對於此事絕口不提,反而一再說是郡守張鬱指使郡兵所為,至於原因,當然是空口白牙的說了一大堆。
到了這時候,張鬱已經明白了,這夥青州軍不過是想用此事為借口,要行那吞並泰山郡的事情。
剛剛明白過來的張鬱,剛想著是召集郡兵抵抗,還是棄城逃回徐州老家,還沒有決定好呢,就傳來了消息,說是一支青州軍自琅琊入境,而此前一直駐扎西境的董平,也迅速進軍攻佔了陽關。
如此一來,張鬱計劃好的兩條南逃路線,就徹底被堵死了。
張鬱此時似乎可以堅定據城抵抗的決定了,但是張鬱知道此前青州軍連破胡虜、流民的戰績,就憑借如今虛弱不堪的數千郡兵,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抵擋的啊。
所以,張鬱在幾乎絕望的情況下,悄悄派人前往了青州軍營中,想著要暗中舉城投靠劉預,至少這樣一來,自己的身家性命總歸是能保住吧。
張鬱此時焦急等待的事情,正是此時。
終於,兩個時辰後,張鬱派出的密使終於回來了。
“府君,劉預已經答應府君的要求了。”
密使的帶回來的答覆,讓張鬱信中一喜,這樣一來自己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不過,劉預說此事過後,府君就不能再擔任泰山郡守了。”
張鬱聽到這個要求,一點都不意外。
“這個自然,此事過後,我就想歸家養老算了。”
張鬱對這個泰山郡守的官位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在任的時候,面對泰山羊氏這種豪門,他一個普通士族子弟根本就是仰人鼻息的存在,還靠近青州軍這些凶悍的匪徒,還是早早回到徐州東海郡的老家養老算了。
“還有其它要求呢,府君。”張鬱派出的密使支支吾吾的繼續說道。
還有什麽要求?
張鬱有些不太明白了,在這泰山郡中,他不顧就是一個光杆郡守,對於自己還能索取的呢?
“那劉預還有什麽要求,趕緊說來。”
“劉預說,他還要府君想辦法打開一處城門接應青州軍入城。”
聽到這話,張鬱大吃一驚。
“啊?!這事情如何能辦到啊。”
“可是,劉預說,如果府君連這都做不到的,等到攻破奉高城後,府君根本就算不得歸順了。”
張鬱心中暗暗叫苦,此時的奉高城中,早已經是羊氏等大族把持了城防,就連張鬱手下的郡兵將領也大都是各家的子弟擔任,張鬱能勉強直屬的士兵總共也不過二三百人的郡守府中的雜兵。
他原本想的就是早早向劉預求饒,等到城破後能留自己一條命。
實在是沒想到,根本沒有這種便宜事情。
他要想投降,還就必須的有點本事和功勞才行,不然的話,就連投降,那些可惡的青州賊都不接受。
張鬱聽到這個令人撓頭的要求後,立刻陷入了苦苦冥思中。
他開始的想,這種開門迎敵的事情,可是有大大風險的,要是不成功的話,自己就多半被城中羊氏豪強們給砍成肉醬了。
可要是不答應劉預,等到城破之後,他張鬱不過是一個毫無根基的流官,多半就用來背黑鍋了,而那些城中豪強多半不會有性命之憂。
最後,張鬱把心一橫,對眼前這個最倚重的心腹說道。
“你去把張混、龔延等人叫來。”
這名心腹聽後,立刻起身就要出去。
剛走了兩步,身後的張鬱就又喚道。
“等等,一定要悄悄的,不要讓別人知道。”
這名心腹立刻回復道。
“府君放心,我一定悄悄的,絕對不會讓別人發現。”
洛陽,太傅府邸。
東海王司馬越,把手中的呈報書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就臉色立刻氣的紅漲起來,把手中的信往地上狠狠的一扔。
“豎子!狼子野心的豎子!”司馬越大罵道。
左右隨侍的掾屬官吏都是一個個的噤若寒蟬,隨著局勢的越來越差,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傅東海王,經常的大發雷霆,手下的掾屬幕僚也都是屢屢遭受遷怒。
“大王,如此動怒,所為何事?”一名比較說得上話的心腹立刻問道。
司馬越揉了揉滿是白發的兩鬢,閉著眼睛說道。
“泰山郡被劉預佔據了,郡守張鬱暗中開城門迎敵,城內羊聃出逃,逃到了泰山中了。”
對於曾在自己東海王府中擔任官吏的張鬱,東海王一直都是比較放心的,總覺的他一個普通士人,能在自己提拔下擔任郡守,實在沒想到能做出這等吃裡扒外的事情。
至於,泰山的豪強羊聃,司馬越也沒有想到他能這麽廢物,前後不過一個多月,整個泰山郡就丟了個乾淨。
那名心腹對於泰山郡如此被搶奪,也是有些意外。
“大王,那此前派遣救援的徐州軍豈不是出師無功了。”
在得知青州賊劉預又進攻東莞和泰山郡後,太傅司馬越一面派遣皇帝使者去威脅劉預,一面派人命令徐州刺史裴盾發兵救援泰山郡。
“哼,裴盾無能之輩,他的徐州兵,此時依然駐扎在南城,旬日之間,不曾前進一步。”
司馬越氣憤的說道。
此前被青州軍打敗的裴盾,在接到司馬越的命令,就率領手下重組的徐州兵磨磨蹭蹭的北上,在抵達泰山郡最南端的南城縣後,就一直不肯前進一步,不是推說糧草不及,就是南城有匪徒阻礙道路。
司馬越知道,此時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徐州刺史裴盾畏敵不敢前進,還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南城是泰山羊氏的本宗所在,雖然羊聃在奉高作他的影子郡守,但是羊氏的根本還是在南城的。
“壞了,壞了,如此一來,青州劉預豈不是有了成了心腹大患了,雖然名為晉臣,豈不是與那些並州屠各胡一般了。”
這名掾屬的話,立刻得到了其余諸人的讚同,青州劉預隨意征伐相鄰的州郡,驅逐朝廷的命官,自行任命州郡官吏,這一條條都是堪稱僭越謀反。
對於這些,司馬越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之前,迫於手中的實力,只能使用一些半明半暗的手段,可是屢屢失敗之後,青州軍的勢力也越來越強。
現在的青州賊人,已經不僅有了青州一地,還有了濟北郡、泰山郡、東莞郡和琅琊郡,當年的齊國霸業全盛之時,也不過如此罷了。
雖然劉預一直沒有真的造反,但是所作所為,對於晉廷來說,對於司馬越來說,已經是與並州匈奴漢國無異了。
“來人,替我去請王司徒、荀司空、、、、、、、”
隨後,司馬越就說了一連串的朝中重臣名字,派人去一一請來。
不久以司徒王衍、司空荀藩為首的一乾重臣將領,就齊齊到了司馬越的府中議事。
聽到司馬越所說, 所有人都一致認為,此時的青州劉預已經變成了無法掌控的半公開敵人了。
“大王,劉預如此所為,已經根本不把朝廷,不把今上,不把大王放在眼裡了,要是再這麽下去,豈不是這個徐州、兗州之地都要被他蠶食而盡了。”身為重要心腹的潘滔,立刻激憤的說道。
“太傅,此子已經如此行事,已經完全沒有包庇周全的必要了,不如立刻昭告天下,把他的累累惡性報之於天下,讓天下的忠義之士去看清這些青州賊人的真面目,也省的再有士人為劉預所蒙蔽。”
司徒王衍對於劉預佔據了老家琅琊郡,早已經是氣憤異常,也不知道看守本家的宗族子弟有沒有事情。
與其這樣,還不如立刻詔令天下,宣布劉預為叛逆,讓他不能再借助晉廷的封官蒙蔽那些不明真相的無辜群眾了。
此時又有人說道。
“而且劉預此賊甚是可惡,在泰山郡中,屢屢誘騙流民惡徒,用殺羊吃肉的粗鄙行事,所殺羊者,就是泰山羊氏,羊氏一門開國大功之家,竟然被如此羞辱,這是置我等高門華族於何地。”
一名士族子弟出身的官員說道。
“所以,本王決定,立刻命令有司,準備兵杖、鎧甲、輜重糧草和馬匹,我要替天子東討伐青州賊人。”司馬越看到眾人基本都是同仇敵愾的樣子,立刻適時的說出了自己想法。
司馬越的這一番言語倒是並不出乎眾人所料。
“而且,此時東討逆賊,不僅要帥中軍,孤還要建立行台隨行。”
司馬越此言一出,立刻引得眾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