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鮮卑定居遼東,其實不過才是兩代人的時間。
在這期間,慕容鮮卑依舊保留著遊牧遊獵的舊習,就算遷出遼東也不會面臨活不下去的局面。
當然,前提是能得到棲息遊牧的地盤。
“我聽說,這鄴城的天子素來仇視諸胡,連帶著我們鮮卑也是一同不喜,現在又要我們歸順,又要我們遷出遼東,難道真的以為我們慕容部兒郎手中沒有刀嗎?”
旁邊的慕容翰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手扶著腰間的刀柄說道。
劉隗對於慕容翰得勃然作勢絲毫不懼。
“小將軍,難道以為只有你手中有刀劍嗎?”
“大漢有三十萬虎賁,五十萬材官良家,而且還是甲堅兵利,難道還怕你手中區區一柄刀不成?”
劉隗說罷,一伸手按住了慕容翰握著刀柄的手掌,往前用力一推,把他露出的刀刃給強橫的推了回去。
慕容廆見狀,已經是眉頭緊皺,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現在僅僅是遼南一個三山郡的漢軍,就已經攪動的遼東暗潮洶湧。
若是劉預再鼓動鮮卑各部和高句麗一起卷土重來,慕容廆真害怕自己無力招架。
“那鄴城的皇帝,若是讓我們遷出遼東,又去往何處?”
慕容廆思索良久,才緩緩的開口說道。
劉隗一聽,頓時就是來了精神。
慕容廆既然能問出這種話,那就說明他已經是準備要答應了。
對於四面皆敵的慕容鮮卑來說,困守一方土地並不是他們的習慣。
在遇到危險,或者有了更好的選擇的時候,拋卻故土並不是什麽問題。
當年從大鮮卑山南下的時候如此,遷入遼東的時候也是如此。
歷史上慕容鮮卑從龍城入中原的時候,也是如此。
現在,對於慕容鮮卑來說,更不是什麽難事。
問題就在於能不能接受劉預提出的要求了。
“北涼州!”劉隗立刻說道。
“什麽,北涼州?”
慕容廆父子二人,此時都已經被這個新的名字給搞糊塗了。
這天下只有一個涼州,就是大晉涼州刺史張寔控制的涼州。
什麽時候又出來一個北涼州。
“不錯,就是北涼州。”
劉隗隨後就把皇帝交待給他的話,對著慕容廆父子都說了一遍。
慕容廆和慕容翰兒子,這時候才明白。
原來鄴城的漢家皇帝野心大的很啊,這是要利用他們清掃從草原通往西域的通道。
沿途的堅昆、呼揭、雜胡等部落,就是他們要對付的敵人。
“蠻荒之地,有什麽好的,你家皇帝難道以為我們是愚蠢不成?”
慕容廆臉上掛滿了不悅。
在這一個計劃中,慕容鮮卑需要先遷徙到陰山、賀蘭山一帶,然後再統一歸於漢軍的指揮,繼續沿著草原向西域推進。
等到了西域之後,劉預會以中原為後盾,支持慕容鮮卑在車師、烏孫一帶建立藩國。
“這可是裂土封疆啊,單於難道還有什麽不能滿意的?”劉隗說道。
“跨越萬裡,前途凶險,難道要我們慕容部死絕嗎?”慕容翰也是不同意。
“哪有什麽萬裡?”劉隗立刻搖搖頭。
只聽他繼續說道。
“從陰山、賀蘭山開始,往西去往車師國,不過是三千裡,從拓跋部來遼東也就是這麽遠罷了。”
劉隗隨後又是給慕容翰父子上了一堂地理課。
自從匈奴人衰落之後,鮮卑就已經佔據了整個草原大部。
雖然有許多的都是宇文鮮卑這種匈奴小弟改頭換面的假鮮卑,但是依舊有許多鮮卑人遷徙去了草原西部。
其中勢力最大的一股吐谷渾部,就是慕容廆的親哥哥率領的。
他們對於草原一帶的路程,可謂是非常的清楚。
只需要一對比,也就不覺得從陰山去往車師國一帶有多遙遠了。
等到劉隗解釋了一通之後,慕容廆父子都是低著頭繼續沉思。
他們並沒有做出任何要立刻點頭的打算。
劉隗見狀,也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只見他猛然起身,向著慕容廆朗聲說道。
“單於,我言盡於此,既然單於依舊是不肯答應,那我便回去給天子複命了。”
“只不過,到時候遼東慕容氏身死族滅,可不要再後悔!”
劉隗說罷,就是摔袖轉身,絲毫不猶豫地就要離開。
慕容廆見狀,立刻就是大驚。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上來,一把拉住了劉隗的衣袖,臉上笑著說道。
“大連兄莫急,我可沒有說不肯啊。”
慕容廆把他拉回坐席之後,又是繼續說道。
“只不過,數萬部眾遷徙千裡,恐族中老弱不知道要病死多少啊。”
“而且一路上輾轉無數,萬一要是有人不肯舍棄遼東故土,半途之中發生變故,那也是凶險萬分啊。”
慕容廆的擔心倒是真的有可能。
慕容鮮卑之中也是有著各個勢力的部族,其中許多人的生活習性也已經發生了變化,雖然依舊保留遊牧的習性。
但是遊牧的生活,哪裡有定居耕種好啊。
少了許多的遷徙之苦不說,光是每年能積攢余糧備荒,就已經勝過遊牧數倍了。
“哈哈,原來單於是擔心這點事情,實不相瞞,我來遼東之前,陛下早已經是想過這個問題了。”
劉隗笑著說道。
“那陛下打算如何解決這個?”慕容廆問道。
“陛下知道,慕容部畢竟是大部,遷徙輾轉殊為不易,故而準許部分部族,可以不必西遷,而是就近屯墾。”劉隗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說道。
慕容廆聞言,卻是充滿了疑惑和驚訝。
“部分?就近?”
按照劉隗話裡的意思,這些漢人難道還要把慕容鮮卑拆分了不成?
一部分人西遷,一部分人就近。
這是赤裸裸的肢解慕容部啊!
慕容廆如何肯答應?
“不錯,陛下考慮到有人不便遷徙,便準許他們往東平州安置,在那裡為國征討三韓、濊貊等山中蠻夷。”
“這如何使得,我們慕容部皆是同進同退,絕對沒有此等道理。”慕容廆立刻就是大搖其頭。
經過之前的交鋒,劉隗已經是徹底摸清了慕容廆的底牌,也就沒有了原來的顧慮。
“單於,果真如此嘛?”劉隗笑著問道。
“那是自然!我們慕容部都是同心同德,絕對不可能如此布置!”
劉隗聽後,便緩緩的說出了一串部落的名號,還有一連串的數字。
慕容廆聽後,立刻就是大吃一驚。
因為劉隗說的這些,全都是慕容的一些部族的情況。
這些部族詳細情況,若是沒有人告知的話,根本不可能從劉隗的口中說出來。
“大連公,你這是何意?”慕容廆已經是有些慌了。
這就說明,有些部族已經暗中與漢軍勾結在了一起了。
不然不可能把自己部落的情況告訴給漢軍。
這些部落的實力雖然算不得大,但都是靠近漢軍勢力范圍,慕容廆若是發兵討伐,很容易就與漢軍遭遇。
到了那個時候,外敵環伺,內部又是叛亂迭起,慕容廆可就是要窮途末路了。
“單於不必擔心,我剛剛說的這些,其實也都是一些心思純良的部族,他們只是想著耕種糊口,也不是什麽奸詐之輩,單於又何必如此激動呢?”
劉隗輕輕笑著說道。
因為此時慕容廆的臉色已經是紅一塊白一塊了,很明顯已經是驚怒難平了。
劉隗心中得意,對付這些慕容鮮卑,根本不是太大的難事。
特別是拉攏一些被漢軍爆錘過的部族,更不是什麽大問題。
財貨糧食一收買,立刻就是得到回應。
“劉預欺人太甚,殺我部兒郎,逼迫我們遷離故土,現在有割裂我們的部眾,難道以為我們慕容無男兒乎?”
血氣方剛的慕容翰已經是暴怒而起。
“哈哈,少將軍誤會了,這些人雖然安置東平州,但依舊是以慕容為主,何來割裂一說。”
“當年吐谷渾率部西遷,難道不是一樣嗎?”
“現在吐谷渾雄踞賀蘭山,可稱一地之雄,絲毫不比困居遼東差啊。”
面對劉隗的花言巧語,慕容翰根本就是不想聽。
他現在就是想把眼前這個老東西給碎屍萬段。
不過,旁邊的慕容廆顯然更是理智的多。
“大連兄,你說的這幾個部眾,依舊是以我們慕容氏為首,是何意思?”慕容廆問道。
“陛下說了,這幾家願意留下的部落,可以繼續由單於的子侄統領,可以得到正式的封藩。”劉隗說道。
慕容廆一聽,立刻又是飛速的盤算起來。
其實,這也是劉隗獻出的計策之一。
在拉攏了一部分慕容部落之後,這些部落與慕容廆就已經離心離德了。
然後再給他們之中,摻雜上一個慕容廆的子侄,既可以讓阻止他們之中出現新的首領,又會讓這個慕容廆的子侄無所施展。
可謂是把這些脫離的部眾又是給分化了一番。
“單於,不要再猶豫了,答應了吧。”
“只要立刻去鄴城上表歸順,將來慕容氏得到兩個藩國之封,已經是絕對有保障的了。!”
劉隗最後充滿鼓動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