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吼!
吼!
回答蘇赫巴魯的,只有一聲聲的呼吼。
戰事進行到這般地步,即便沒有蘇赫巴魯的動員,所有韃靼子弟也都明白。
眼前的這支軍伍,是一個硬骨頭,而眼下,也正是最難啃的時候, 只要能挺過這一段時間,那接下來就無異於是敲碎了對方的骨頭,重重包圍下最軟糯的骨髓,頓時將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到了那個時候。
是殺,是辱,是玩弄。
全部都是韃靼子弟們一句話語的事情。
所以無論如何,即便是沒有蘇赫巴魯的動員,只要後方還沒有吹響撤退的號角,那他們就不能撤。
不僅僅是因為軍令。
也不僅僅是為了給那些死去的同袍報仇。
最為主要的是, 一眾韃靼子弟,根本丟不起這個人。
一旦他們現在收兵,那接下來迎接他們的,必然是對方凌厲的攻勢。
不要說對方行進的慢,之前跑起來那也不是挺猛的嗎?
方才也只是人家不樂意奔跑而已。
所以屆時。
對方一定會隨著他們的撤退,繼而尾隨在後。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都將後背露給人家了,那和單方面的殺戮又有什麽區別?
這還得說,對方不會趕盡殺絕,追一會就停下來了。
若如不然,都不用考慮事後丟人的事情,眼下這一關,可能就會讓他們死傷殆盡。
眾人心中盡皆明白這些道理,再加上那可惡的自尊心作祟,所有人愈戰愈勇不說,和虎賁軍的距離,也在一點點的縮短。
從之前的三四十丈, 到現在的不足十丈,這一段路程,完完全全是用韃靼子弟和戰馬的屍體平鋪過來。
現在的蘇赫巴魯,已然無心去統計眼下的傷亡到底有多少。
目光緊緊盯著雙方距離的他,厲聲呼喝。
“所有人,繼續衝鋒,馬上就要衝進去了!”
“只要進入他們的戰陣,將他們的陣型打亂,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所有人在吾等的馬刀之下,再無還手之力。”
“為了之前死去的那些同袍,為了我韃靼的榮耀,所有兒郎們,最後再衝一波,衝啊!”
“所有人,衝啊!”
蘇赫巴魯高聲呼喝,聲嘶力竭的他,嗓音到最後已然有些沙啞。
他還想繼續喊,可是突然起來的一顆子彈,瞬間讓他縮了一下脖頸的同時,也硬生生打斷了他繼續呼喝的念頭。
他明白。
這若不是流彈的話。
那就說明因為他剛才的冒頭, 已然開始吸引了對面大明軍伍的注意。
自己若是繼續呼喊動員下去的話,沒準還沒有衝到大明軍伍的戰陣之中,就要被對方的冷槍放倒。
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最起碼眼下這關鍵的時候,蘇赫巴魯不能就這般稀裡糊塗的受傷,甚至死去。
他一定要看到韃靼兒郎衝進大明陣營,繼而大殺四方的情形。
要不然,他即便身死,都不會瞑目!
蘇赫巴魯小心提防。
看著前方那一點點用韃靼子弟性命縮短的距離,心中好似割肉一般,疼痛難忍。
可越是這個時候,蘇赫巴魯越明白,自己不能有絲毫的心慈手軟。
就眼下這還不到八丈的距離了,換在平常,一個加速都用不了,韃靼子弟就能輕松越過。
可是眼下,這仿若憑空出現了一道溝壑一般,雖可同行,卻難如登天。
忍!
我忍!
蘇赫巴魯咬牙切齒。
看著一點點縮短的距離,每一次呼吸都仿若是在忍受煎熬。
無他!
這分明就是用人命填出來的道路。
蘇赫巴魯看那眼前那一道道的熟悉臉龐,衝鋒,受傷,倒下。
無數的韃靼兒郎,甚至連女人都沒有碰過,原本意氣風發的年紀,如今卻命喪這裡。
蘇赫巴魯不忍!
蘇赫巴魯心痛!
可是在大局面前,蘇赫巴魯一一選擇了忍耐。
……
前方的戰陣之中。
一名韃靼騎兵靠著精湛的騎術,躲藏在馬腹之下,已然躲過了對面的好幾波攻擊。
被他抱住的駿馬,不知道是因為中彈的緣故,還是說在它心中已然產生了懼意,向前奔跑的速度,已然一點點的變慢起來。
身在馬下的他,甚至清晰的看見,原本落在自己身後的幾人,正以飛快的速度,從自己的身邊超過,繼續硬著槍林彈雨逆風奔馳。
嗯?
這是怎麽回事?
他不明所以,下意識用拳頭捶打了一下馬腹。
可是以往這無往不利的驅馬手段,如今根本沒有起到該起的作用不說,反而讓他的拳頭一片濕滑。
什麽東西?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將拳頭放在了眼前觀望。
一片殷紅的鮮血,頓時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嘶!
受傷了!
他神情一怔後,心中就有些黯然起來。
雖然這只是一匹馬而已,但是已然陪他度過了幾年的光景,人非草木,怎能無情。
眼見曾經陪伴自己的戰馬,就要在這一戰中折戟死去,他的心情又怎能好的起來,與此同時,對於面前大明軍伍的恨意,也隨之變得越發滔天起來。
此仇必報!
他咬牙切齒,心中暗暗發誓。
看著步伐越來越慢,並且腳步已然開始變得踉蹌的馬匹。
他明白,自己若是再不離開的話,那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被其壓倒在身下的結局。
而現如今大軍奔馳,一旦自己被馬身壓住,接下來面對何般景象,他不用多想,都可以猜到。
所以。
他在最後抱了一下駿馬,感受了一下它身體的溫度後,眼見有同袍從身旁奔馳而過,一個利索的伸手翻身,整個人瞬間落在了那人的馬背上。
另一邊。
那匹駿馬在他離開後,搖搖欲墜的身形,再也支撐不住。
僅僅只是幾息的功夫。
慢慢倒下的駿馬,就被淹沒在了滾滾的人流之中。
他眼眶含淚,輕輕吸了一口氣後,收回目光的同時,對著眼前的韃靼騎兵說了一聲謝謝。
接著在看到身旁有控制的駿馬後,一個利索的翻身,就轉移到了那匹馬的身上,只不過,這一次的他,沒有選擇在躲藏與馬下。
而是伏在馬背之上,一邊厲目相望,一邊策馬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