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
大殿之上。
伴隨著李東陽的開口。
在其身後的一眾朝臣。
紛紛開始出言勸諫起來。
所有朝臣都在說這女真,乃是狼子野心之輩,不值得心軟可憐。
眾口一詞的勸諫弘治皇上,待來年開春,興兵討伐清剿這些女真余孽。
最初的時候,六部尚書之中,有些人還沒有想明白期間的厲害關系,可是在看到大家眾口鑠金,意見出奇的一致統一之後,這些還心中還有疑慮的朝臣,紛紛先後想明白了期間的緣由。
他們擔心皇上在此時興兵北上。
要知道現在是什麽季節?
冬季!
京師比關外還要暖和許多,天氣就這般寒冷難熬。
真若跑到了關外,那寒風凜冽,打在臉上仿若刀割一般的地方。
未習慣那般苦寒之地的大明兵丁,豈不是還未待尋到女真余孽,就有可能被凍傷凍壞大部分?
水土不服的大明軍伍,萬一再被那些女真余孽尋到了空子、佔了便宜,到時候豈不是更加冤枉。
所以想到這裡的一眾朝臣,生怕弘治皇上突然動了即刻興兵北上的念頭,故而才有了方才一眾朝臣勸諫皇上,讓其在來年春天,再興兵清剿的事情。
弘治皇上聽到殿下一眾朝臣所言,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的同時,出聲答覆道:
“朕也是這般意思,之前只是怪朕,認為上天有好生之德,縱使其身為蠻夷,但是也不應該因為一件錯事,就落得一個滅族的下場,可是如今看來,朕方才知曉,有些事情是分人的,善良也是要看對象的。
對於這是冥頑不靈,十惡不赦之輩,朕的心中就只剩下後悔,後悔朕當年沒有將父皇留下的清剿大業,繼續維持下去,現在細細想來,當時若是再堅持兩次,或者就一次的話。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眼前這般情景。
唉!”
弘治皇上話語說到最後,以一聲輕歎,結束了自己的話語。
大殿之下的一眾朝臣,聽聞到弘治皇上的這番話語之後,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眾人的心緒,很快又恢復到了這件事情本身上面。
一眾朝臣均皆沒有想到,這女真余孽會這般膽大妄為,當年成化那般清剿於他們,也未見他們前來報復過分毫,這次是怎麽了,而且一上來就是對太子殿下動手,如此囂張之舉,若是不出兵討伐教訓一番的話,置大明威嚴於何故。
經由太子殿下遇刺這一事,整個朝堂上下,對於這件事情,意見出奇的統一起來,在弘治皇上的最後首肯之下,這件來年春天的兵事,也就這般被定了下來。
在場的一眾朝臣,見到弘治皇上松口答應的同時,眾人心中瞬間就是一松。
站於一旁的李東陽,更是繼續拱手奏報道:
“啟稟皇上,如今已然出現了這女真余孽進關一事,但是此次入關的余孽是否就是這些,目前還不可知,所以微臣諫言,皇上應下旨召喚太子殿下回京,讓其返回皇城之中。
如此一來,縱使有宵小另起賊心,但是在京師這般重重護衛之下,也可保太子殿下平安無恙。”
李東陽話語一出,大殿之上的眾人。
頓時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此刻眾人方才忽然意識到,
除了派兵清剿女真余孽之外,讓太子殿下深居宮中,如此方為保證其安全的穩妥之策。意識到這一點的眾人,就欲仿效方才勸諫皇上來年興兵一般,又準備齊齊上前勸諫。
可是這次眾人的動作還未待成行,坐於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就出言喝停了眾人想要勸諫的舉動。
“且慢!”
弘治皇上此言一出,一眾朝臣的動作頓時就是一滯。
所有人盡皆停下出言勸諫的動作,紛紛抬頭朝著弘治皇上望去。
弘治皇上見到眾人停下,眉頭微皺的他,似乎是在思索接下來話語的措辭一般,就這般稍稍沉吟了片刻之後,弘治皇上看向大殿之下的一眾朝臣,開口說道:
“太子殿下短時間內返回京師可以,但是說讓其不再去天津衛,一時之間好似有些難以辦到。”
弘治皇上說完這句話語,大殿之下的一眾朝臣,頓時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站立在最前的劉健和李東陽兩位閣老,在聽聞到弘治皇上的這句話語之後,仿若想到了什麽的兩人,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弘治皇上也並未讓眾位朝臣等待太久,稍稍停頓片刻的他,就對著殿下的一眾朝臣開口說道:
“眾位愛卿,土豆在天津衛大獲豐收一事,幾位可曾有所聽聞?”
大殿之下的一眾朝臣,聽聞到弘治皇上的話語之後,神情稍稍一愣的眾位朝臣,紛紛點頭之余,神情卻也變得更加疑惑起來。而站立在最前面的內閣首輔劉健,更是躬身拱手,對著弘治皇上出言奏報道:
“啟稟皇上,當初您派太子殿下前去天津衛的苦心,微臣心中明白,但是眼下土豆已然豐收,也因為太子殿下栽種、收獲之時皆有祈福的緣故,天下眾人在聞聽此事之後,無不視為祥瑞之事。
不過讓微臣不明白的是,眼下天津衛大棚園區土豆都已收獲完成,太子殿下繼續待在那裡,又有何意義呢?這般形勢之下,哪有返回京師來的安全?”
劉健滿面疑惑,和劉健一般模樣的,還有站在旁邊也知曉其間因果的李東陽,兩人盡皆一頭霧水的朝著弘治皇上望去,想弄清楚太子殿下此時還不能歸來的緣由。
弘治皇上聽到劉健的話語,看到他那疑惑的神情,眉頭微皺之余,想起之前朱厚照密奏之上所言,開口說道:
“因為這一季,大棚園區之中,除了種植土豆之外,太子又大規模種植了另一批作物,此物和土豆不同,因為土豆自身的原因,它不適合成為主糧。
但是太子眼下在天津衛種植的這種作物,不僅產量頗豐,而且抗旱還不挑地,甚至就連產量,也要遠遠高於米粟等物,更為重要的是,它可以作為主糧!
所以為了大明百姓在明年春天,能在一定范圍內可以種上這般抗旱高產的作物,所以太子上書向朕請旨,想要朕允許他在大棚園區再待上一段時間,直到確定這作物長勢正常為止。”
弘治皇上話語出口。
大殿之上的一眾朝臣,頓時神情百變,各式各樣的神情,更是快速浮現在一眾朝臣的臉上。
有在聽聞到這般作物面帶喜色的,還有因為太子殿下遲遲不歸而擔憂不已的,當然,其間也不乏有人懷疑這只是太子殿下的拖延之詞,好能在外面繼續逍遙的。
不過大多數的朝臣,對於這件事情,還是以相信居多,尤其是因為之前的土豆一事,眾人對於太子殿下所言新奇物種的奇特,是開始變得越發深信不疑起來。
站立在前面的劉健,在聽聞到弘治皇上的這般解釋之後,知曉太子殿下為何近期還需待在天津衛緣由的他,也停下了勸諫太子殿下回京的話語。
讓堂堂一國太子忙於農事,此舉確實是有些不務正業,但是這也沒法,要是普通的農事,自是有朝臣和一眾農戶代勞即可,可是像太子殿下這般。
是在寒冬時節反季種植的,又是種植一些從未見過的物種。
說實話,此事若不是太子殿下操持的話,滿朝上下,又有誰敢站出來說上一句‘我懂!’
偌大的天下,正因為無人為太子殿下分憂,方才造成了他這般忙碌的局面,所以此刻的眾位朝臣,心中在無奈之余,也有一絲愧疚,連太子殿下都開始親力親為,方能將這件事情辦好。
這般一來的話,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朝臣很沒用?
一眾朝臣胡思亂想,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看著眾位朝臣這般神情變化後,乾脆開口繼續說道:
“太子在天津衛還有要事,朕若是現在讓其返回京師的話,那無疑是置大明江山社稷於不顧,土豆的產量,之前眾位朝臣均已見過,若是再有了這玉米作為輔助,朕敢保證,大明萬事基業穩矣。
所以正因為如此長遠考量,朕任由太子繼續逗留天津衛的同時,更是準備從京營之中,調撥十萬兵丁前去,護衛在太子的周邊,以此保太子無恙。”
嘶!
十萬!
大殿之下的一眾朝臣。
在聽到弘治皇上說出這句話語之後,瞬間被驚詫的直接呆滯在了當場。
所有朝臣目瞪口呆的同時,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坐在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
要知道整個京師周邊,擔任衛戎京師之責的京營諸軍,登記在冊的也還不到三十萬人。
而且這還要將其間吃空餉的,還有老弱病殘的兵丁劃入,如此一來的話,真正的京營兵馬,能有二十萬左右,就已經算是頂天的存在了。
可是就在這般情形之下,弘治皇上居然想要調動一半的京營兵馬前去天津衛?
想到這裡的一眾朝臣,下意識的就想出言反駁,可是他們的話語還未待出口,坐於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繼續說道:
“神機營在京師也沒什麽用處,此次神機營所屬,全部調派至天津衛就是,反正太子喜歡火器軍伍,正好交由他指揮就是。”
弘治皇上此言一出,大殿之下的一眾朝臣,臉色開始變化的越發精彩起來。
身為內閣首輔的劉健,更是當仁不讓,在弘治皇上話音剛落之後,就直接躬身拱手,上前對著弘治皇上勸諫道:
“啟稟皇上,調動兵馬前去天津衛一事,微臣也認為有此必要,但是一下子調動十萬京營士卒前去,那萬一這段時間京師出現什麽變故的話,屆時誰來衛戎京師?
京師的防衛又將依托於誰?”
劉健言辭懇切,躬身面向弘治皇上的他,在話語出口之後,更是直接跪伏於地,口中高喝道:
“皇上!三思啊!”
劉健的這般動作,仿若一道導火索一般,在場的一眾朝臣,紛紛緊隨其後,跪伏在了大殿之中的同時,口中附和之語更是此起彼伏。
“皇上慎重啊!京師乃一國之重地,若半數京營全部調去天津衛的話,一旦京師有變,屆時從何處調兵支援?”
“皇上三思啊!京營不同於他處衛所,萬萬不可妄動啊!”
“請皇上收回成意,大明天下之大,衛所之多,不動京營的話,也可以從他處調兵啊!”
坐於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在聽聞到這句話語之後,頓時瞪大了眼睛,直接衝著殿下驚呼道:
“誰說的?”
正欲勸諫的幾位尚書,聽到弘治皇上突然開口, 神情頓時就是一滯。
接著更是一臉迷惘的思索著弘治皇上這句話語的意思。
誰說的?
說的什麽?
就當群臣正在胡亂思索的時候。
站於前方的李東陽,忽然轉頭朝著最後勸諫的兵部尚書熊繡望去。
而旁邊的劉健,在看到李東陽的動作之後,貌似也想到了方才兵部尚書熊繡所言的話語。
大殿之中,伴隨著弘治皇上的這句話語出口,頓時一片安靜,之前那些勸諫的朝臣,一瞬間全部停下了勸諫的話語,所有人三緘其口默不作聲。
位於眾人之中的兵部尚書熊繡,當他看到李東陽朝著自己看過來之後,起初還有些疑惑的他,忽的想起自己之前所言所語,瞬間臉色煞白,滿面驚懼後悔之色。
與此同時,在場的其他朝臣,在看到兩位閣老的動作之後,也或多或少回想起了之前熊繡所言的那句話語,偌大的乾清宮,瞬間沒了一絲的聲響。
坐於龍椅之上的弘治皇上,目光在殿下的一眾朝臣身上掃過,見到無人回答自己之後,神情漸漸轉寒的他,並沒打算善罷甘休,繼續追問道:
“朕問的是,剛才那句從他處調兵的話語,到底是誰說的?”
弘治皇上此言一出,兵部尚書熊繡的臉色,瞬間變的更加煞白起來。
站於最前面的劉健,聽出弘治皇上話語之中的不悅,緊皺眉頭的他,拱手望向弘治皇上,想要先將此事圓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