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例銀呢?”
谷大用靦腆一笑,撓了撓耳朵,聽到太子問他例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奴婢一發例銀就托人全捎回家給奴婢弟弟了,所以奴婢手上沒有銀子。”
聽到谷大用的回答,朱厚照忍不住高看了谷大用一眼,旁邊的鳳兒也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口問到。
“那你哪來那麽多的點心?”
“四處搜羅的。”
說完谷大用也有些靦腆起來,繼續補充道。
“分的那點食物我吃不飽。”
朱厚照越發看著眼前的谷大用竟然有些順眼起來,雖然他胖,雖然他老愛偷吃東西,可能還有各種各樣的缺點。
但是聽到他將每個月的例銀全部都捎回家去,而自己則餓得四處搜羅吃食以填飽肚子時。
朱厚照沒來由的竟然想到了當初剛畢業的自己,心中有了些許感動的朱厚照,轉過頭看著鳳兒,指著谷大用對她說道。
“鳳兒,以後谷大用的吃食管夠。”
接著一看到谷大用那肥碩的肚子,突然有些後悔起來,對著鳳兒補充道。
“順便監督他減肥。”
谷大用謝恩的動作,進行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為什麽他總感覺太子爺交代的這兩件事情是相悖的呢。
朱厚照和谷大用早上去了兵仗局後,劉瑾則一個人往西苑溜達。
一邊往西苑那邊走著,劉瑾心裡一邊琢磨著,兵仗局那邊不就是才做出兩個東西嗎?不行,我這邊練兵也得加快進度了,不能把風頭讓谷大用那家夥全搶光了。
說到練兵劉瑾也有點犯愁,太子就告訴他先練到令行禁止、服從指揮就行,這玩意看著很簡單啊,難道還有什麽深意不成?
練兵就是馭人,馭人就是掌控人心,練兵劉瑾是不會,可是馭人和掌控人心,劉瑾熟啊。
宮中這些年,幾乎玩的全是人心啊。
西苑練兵場。
劉瑾拿著殺威棒進院的時候,薑三百戶早已領著那些兵丁開始訓練起來,雖然大家都對劉瑾昨日教的一些東西不滿。
可是一想到昨日操練結束的時候,東宮的鳳兒姑娘居然過來給大家發肉,並且說這是太子殿下昨日上午就交代了的事情,還說兵丁訓練量大,回家光靠飯食肯定沒有力氣,必須要有油水才行。
一想到太子殿下居然這麽關心他們,薑三等人心裡就暖烘烘的,陪太子胡鬧也認了。
好多人私下裡已經決定,太子不按章法操練又如何,大不了回家後大家再好好練習一下刀法什麽的,真到了比武那天,雙方陣營打到一起的時候,陣列什麽的都是狗屁,自身功夫硬才是真道理。
劉瑾可不管這些丘八們怎麽想的,他現在滿腦子就是琢磨如何達到太子爺的要求,然後也讓太子爺誇獎自己幾句,不要小瞧這一句兩句的誇獎,等太子爺登上皇位那天,現在的一句兩句誇獎很有可能就會變成官銜、權利或者金錢。
劉瑾越想越興奮,對著一片區域指了一下,他身後的一群小太監就拿著各式各樣的裝備朝那邊進發了,有拿著鐵鍬的,有拿耙子的,有拿著水桶的,還有的人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整來的荊棘。
所有小太監都開始忙活起來,薑三百戶原本看到劉瑾進了西苑,可是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了,朝四周望望,也沒看見劉瑾的身影,薑三百戶心想,算了,不管他來沒來,還是按著劉公公昨日教的練吧。
劉瑾這邊的小太監也開始行動起來,
劉瑾沒親自下手,只是拿著一個殺威棒不停的在小太監周邊巡視著,看著偷懶的上去就是一棍子。 很快,劉瑾就將一塊平地改成了泥坑,一塊灌木叢裡放滿了荊棘,只不過灌木叢裡的荊棘只有外圈這一片是有刺的,裡面的雖然也插上了荊棘,可是刺都被劉瑾囑咐拔下來了,劉瑾也明白,劃傷一點還可以打著訓練的由頭,真要弄過分了,自己也不好交差。
放走了小太監,劉瑾邁著八字步朝著隊列走去。
薑三百戶看到劉瑾朝這邊走了過來,高喊了一聲‘立定’,士卒們聽到指令都停了下來,靜候著劉瑾。
“向右轉。”
“齊步走。”
劉瑾上前也沒有什麽廢話,直接扯著他那公鴨嗓子開始發號命令,這些命令昨天下午劉瑾就帶著他們熟練過了,所以到是沒有出現聽不懂命令的情況。
士卒們聽著命令向右轉完後向前走去,薑三百戶在隊伍中間,劉瑾則拿著殺威棒和隊伍的前排走在一起。
一二一。
一二一。
士卒們邊前進邊喊著口號,這東西都是一個熟悉的過程,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點羞恥的感覺,可是很快,適應了的士卒們也都無所謂起來,用劉瑾的一句話說就是:適應了就好。
這邊士卒們邁開大步前進著,很快,士卒們就遠遠看到了泥坑,排頭兵們不時的偷看和他們一起走的劉公公,可是拿著殺威棒的劉瑾沒有絲毫的停頓,也沒有下命令轉彎或者停下的意思,就這麽直奔那個泥坑的方向走去。
漸漸地,劉瑾和士卒們出現了差距,原本是和劉瑾在一起的隊列,不知不覺間放慢了速度,而勻速的劉瑾則慢慢出現在了隊伍的前端。
前幾排的士卒們一邊原地踏步,一邊看向身邊的同袍,眼神裡充滿了疑惑。
‘劉公公不會是要穿過這個泥坑吧?’
‘不可能吧,太監多矯情啊,他們會下泥坑?’
‘劉公公應該到泥坑邊就會停下來,然後逼著我們進去。’
就在眾人思緒亂飛的時候,劉瑾也已經走到了泥坑的邊緣, 眾人想象中他會停下來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劉瑾拿著殺威棒,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了泥坑,頓時褲腿和鞋裡就粘滿了泥巴。
他平常哪受過這罪啊,雖然每一步走的都很艱辛,好在有殺威棒在手上,不時的還能幫忙支撐一下身體,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劉瑾離泥坑的邊緣越來越遠。
而這期間,劉瑾始終也沒有回身看過士卒們一眼,也沒有讓他們跟著一起下來,就好像這是他劉瑾獨自一個人的舞台一般,雖然艱難,但是還要前進。
空氣似乎凝固了,隊伍已經踱到了泥坑的邊上,這回是徹底的停了下來,前幾排的人都目視著前方泥坑中那個艱難前進的身影。
就是一個訓練,至於嗎?我們練練隊列,練練刀法陣型不好嗎?幹什麽要整這些沒用的東西。
劉瑾已經從泥坑的那頭又開始往回返了,回來的時候順著方才去時的腳印,順暢了許多,此刻的劉瑾說不出的狼狽,下半身的裙擺基本上已經布滿的泥垢。
劉瑾遠遠看著還站立在坑邊的士卒們,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很快,劉瑾就走出泥坑,站立的隊伍的最前端。
前排的人下意識的後退了一小步,不知道是害怕渾身泥濘的劉瑾,還是害怕空氣中突然的沉寂。
薑三百戶也從後面跟了上來,看了一眼眼前的情況,渾身泥濘的劉瑾站立在隊列的最前端,手裡拎著一個沾著泥巴的殺威棒,煞有一夫當關的意思,薑三百戶似乎明白了什麽,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停下來的隊伍,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