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朋和高衙內商定經營蹴鞠旅社,在得到高衙內的同意後,他們立刻找到了王明清。當鞠朋說想邀請他做蹴鞠旅社經理時,他滿心歡喜,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商業機會,當他得知需要找王黼從中撮合的時候,他也爽快地答應下來,因為他正有事想找王黼問個究竟。
王明清自從《揮麈錄》報社被查封後,他很少找王黼聯系,因為他不想讓王黼知道自己乾殯葬社這種尷尬的事情。今天,時隔多天,他又找王黼來了。
“哎呦,老同學,你怎麽來了?”王黼正在辦公室收拾行囊準備出差,他看到王明清突然推門走了進來。
“怎麽著,犯了案,想跑是吧?”王明清和王黼熟,他們之間什麽玩笑都能開。
“明清,你個倒霉嘴,咒我點好,我是準備到外地選購建材。”
“你官當得這麽大,怎麽不想著讓老同學發點財呢?”王明清找個椅子坐了下來。
“建築的事你最好別摻和,這裡邊水深得很!”
“水深了,就不給我們這些小蝦小蟹留個活路?”
“不吃了你就是好事,還留什麽活路?”
“據我所知,你可沒少給別人工程乾,就連西門慶那樣的下三濫都能在你這討碗飯吃,我為何不能?”
“老同學,雖然給誰工程是我拍板說了算,可那都是上面的旨意,我是做不了主的。”王黼推辭。
“這麽說,工程領域的水很深,你還是隻個小烏龜?”
“你不是專門來罵我的吧?”
“不是,我想求你辦點事?”王明清還是第一次開口求人。
“你開西天殯葬社,找我能有什麽事?我還年輕著呢?”王黼知道王明清現在經營的產業,他沒有顧及老同學的面子,把事情直接說破了。
“我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先不度你上西天,只要有那麽一天,我肯定給你開最好的追悼會。”王明清並未覺得乾的事情丟人。
“老同學,乾點什麽不好,為何乾這一行?這一段時間,我都不好意思找去你喝酒了。”王黼說出了沒找王明清的理由。
“乾這一行有什麽不好,行行出狀元嘛!”
“你這種吊兒郎當的樣子,一輩子也當不了狀元!”
“我當不了狀元,可是我能給狀元郎佩戴大紅花,給他們穿上錦繡的衣裳,置辦最好的棺槨,送他們上西天趕考。”
“明清,說點正事,別胡說八道了行嗎?”王黼沒時間和王明清閑扯。
“好,我現在就說正事,”王明清突然壓低了聲音,“聽說……蔡太師病危?”
“什麽?這事我一點都不知道。”王黼大吃一驚。
“蔡太師都快八十歲了,隨時都會死。”
“明清,你想承辦蔡京的葬禮?”王黼聰明立刻推測出王明清的來意。
“對啊,這可是個大買賣,你一定要幫我拿下來!”
“你要想承辦蔡京的葬禮,應該找他兒子才對,他們家的事我怎好參與?”
“將明,蔡京和長子蔡攸關系不睦,其他兒子又在外地做官,你作為太師的乾兒子,他生前對你這麽好,就不能盡一點孝心?”
“孝心我倒是有,可是……”王黼猶豫,他不知怎樣辦成此事。
“蔡京是朝廷高官,他的葬禮權貴肯定都要參加,你要是能給蔡太師舉辦一場隆重的葬禮,人們定會高看我一眼,認為你王黼重感情。”王明清繼續勸解道。
“嗯,我應該為蔡太師主持葬禮。”
“對呀,你費點腦筋,從工程裡搞出些錢來,要讓蔡老爺子風風光光的上西天。”
“錢倒不用我操心,像蔡太師那樣級別的人,朝廷肯定出大額的喪葬費。可我怎麽好意思說,讓你承辦蔡太師的葬禮呢?”
“這事我最有經驗,只要你去得早,你一進太師府哭聲大一點,我們的人就會及時跟進,乾喪葬這種買賣,誰先進去,誰先得,沒人搶生意。”
“你說的方法到可行,太師府肯定不會因喪葬費這點小事賴帳。”王黼佩服王明清的經營頭腦了,他同時也為自己哭泣的演技擔心,“可是……怎樣讓人知道,我王黼是最傷心,蔡京有八個兒子,他們都比我會哭?”
“這問題我最專業,我來幫你解決。”
“怎麽解決?”
“你不是想哭得最傷心,流的眼淚最多嗎?”
“明清,你算說對了。我王黼平生一帆風順,很少哭泣,蔡太師走的那一天,我還真擔心流不出眼淚來。”
“我有一種方法能讓你痛哭流涕,保證比任何人哭得都好看。”
“什麽方法?”
“嘴裡含上瓦薩米。”
“瓦薩米?”
“瓦薩米是專業名詞,老百姓也叫東瀛芥末。”
“那可不行!我到太師府不但要哭,還要說話,我要說出蔡太師種種的好,我是多麽的不想和他分離。光哭,嘴裡含著芥末說不了話可不行!”
“還有一種方法,但成本很高。”
“蔡太師都死了,花點錢我願意。”
“到藥鋪買點薄荷粉,事先塗在手上,你一進太師府就拚命擦眼睛。”
“唱戲的小生都這麽乾,那東西很貴嗎?”王黼經常看戲,他知道戲子的眼淚不是演技,而是藥物的作用。
“薄荷粉我不經營,你到外邊買肯定要貴呀!”
“明清,你是不是耍我啊,蔡太師真的要死嗎?”
“這還能有假,我是幹什麽的?”王明清經營殯葬社,他恨不得天天死人。
“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自從蔡京查封了我的報社,我就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一直盼著他死,我經營西天殯葬社就是等的這一天。到明天一早,你只要看到太師府的門前擺滿了花圈,進門嚎哭就行了。”
“明清,你不能把仇都記在蔡太師身上,查封報社那是徽宗皇帝的決定。”
“要不是他淨出餿主意,我能這麽倒霉嗎?”
“蔡太師查封報社前,我事先通知了你,你可一點損失都沒有。”
“可是《朝報》通緝我,我不得不改了名字叫杜仁天,從此,再也乾不了我心愛的老本行了。”
“你還想經營報社?”
“當然,做夢都想。”
“可是,現在大宋朝只有《朝報》一張報紙,報社責任主編都是根紅苗正的進士,你一個惡跡斑斑的人是肯定乾不了的。”
“老同學,我不用你操心我的職業。《朝報》別說給我責任主編,就是給我報社社長,我都不乾。”
“你想作西天殯葬社社長一輩子?”
“我現在是蹴鞠旅社的經理。”
“怎麽?你轉行啦?”
“當然,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大宋朝除了房地產,就是足球賺錢。”
“你經營蹴鞠旅社,找到合適的地點了嗎?”
“現成的,是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店。”
“在哪裡?”王黼感到好奇。
“地點就在遼朝使館——都亭驛!”
“那地方……不是因為經營‘天上人間’早被查封了。”
“對,這就是我找你的真實原因。”
“你想讓都亭驛重新開張,作蹴鞠旅社?”
“對的。”
“這不單是你有這個想法,黃通判也想過。”
“他也想乾蹴鞠旅社?”
“不是,他正因為不知道幹什麽,所以此事一直進行不下去。”
“我們可以和合作。”
“老同學,你太異想天開了,你無職無權,雖然有幾個糟錢,有什麽資格和他合作?”
“我代表高太尉和他合作,可以了吧?”
“明白了。可是……你甘心給高衙內那幫公子哥打工?”
“高衙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到我,我沒辦法推辭,總歸,高俅和我父親生前關心很好。”
“當蹴鞠旅社經理確實比乾殯葬社強多了。”
“另外,高衙內還和我提及一件事,任翠花是不是有一個孩子?”王明清突然問起了題外話。
“你問這個幹啥?”王黼警覺起來。
“任翠花的孩子,是不是被人綁架了?”
“那都是苗青和西門慶乾的事,與我無關。”王黼急於撇清此事,開始栽贓。
“老同學,我想找那孩子。”
“明清,你能告訴我,當初上學時,你和任翠花是怎麽回事?”王明清上學時成績很好,他沒能完成學業,始終是困擾王黼的一個問題。
“我不想談,那是我一輩子的傷疤。”王明清情緒跌落到了極點。
“嗯……我和你實話實說了吧,任翠花得知他哥任貴堂就要問斬,她急於賣掉他哥的房子,我給她辦成了;可是,她還想要救她哥一命,我說這事辦不成,可她跪地求我,我只能為她試一試;可是,任貴堂一死,她馬上就找我要錢,你說,那我錢給出去,能當時要回來嗎?任翠花總得給我個時間啊?”
“老同學,我不是要那錢來的。”
“我知道,任翠花的死我很傷心,任翠花一死,任貴堂的那個醜八怪兒子也自殺了。你和任翠花雖為情侶,但不是親戚,那錢我也沒法要來給你。不過……有一點我得提醒你,天漢橋商街的那場大火可能與太尉府有關。 ”王黼不知道高衙內和王明清說了什麽對自己不利的話,他開始有意疏遠太尉府和王明清的關系。
“此事和太尉府無關,我敢確定。當天,我操持完任貴堂和混蛋牛大的葬禮,是和任翠花一起回的家,當時……我看她孤身一人,就想讓她跟我走,她說時候不對,還說……”王明清有些哽咽。
“你發覺任翠花情緒不對?”
“是的,我當時認為她傷心,沒往別處想,不知道她還丟失了孩子。”
“牛大強暴她,搞出來的孩子,至於讓她傷心去死嗎?”王黼認為丟失這樣一個孩子,任翠花不會傷心。
“那孩子可能是我的,才讓她忍受了這麽多年牛大的屈辱!”
“清明,”王黼愣了,“那孩子還活著,他長得確實像你!”
“你知道孩子的下落?”
“知道。苗天秀膝下無子,苗青綁架了那孩子去了苗家。苗天秀見到那孩子別提多高興了,當時就收養了下來,比親生的還要疼愛。”
“我兒子作了苗天秀的養子?”
“對!這樣說,苗天秀一死,那孩子才是‘天上人間’合法的繼承人。老同學,你經營蹴鞠旅社,根本就不用和黃通判合作!”
“你能找到那孩子嗎?”
“我王黼做過不是人的事,我對不起任翠花,也對不起你。這件事,我就是找遍揚州城苗天秀的家鄉,也會把那個孩子給你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