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是魏吳兩國對季漢的統一蔑稱,以示絕不承認大漢還活著。
畢竟他們曾是漢臣,好不容易把大漢搞到咽氣,又怎麽可能承認自己的主子其實還有傳人。
王平是漢將,自然聽不得蜀字,他幽幽轉身時的霸氣驚得年輕的吳軍主帥向後慢慢退了一步,卻梗著脖子不甘心地道:
“你如何敢趁夜出戰,與我格鬥?”
王平冷笑一聲,他大膽的舉起火把(這在半夜是很危險的事),平視著面前不遠處那個一臉不甘的圓臉吳將。
“小子你是兵法看多了吧?”
那個吳將鬥氣如牛,這是他第一次領軍作戰,還是好好研究了趙昊的作戰之術,怎麽會輕易就被打成這樣。
對面的蜀將籍籍無名,居然敢在黑夜裡拋棄營房出戰,這跟兵法不一樣……
還是說,趙昊的手下是個人就有這樣的膽略和本事。
“怎麽,你想跟我較量一下嗎?”
年輕的吳將眼中幾乎有火噴出來,他冷笑道:“別高興的太早,你們蜀軍居然敢侵入我國境內,你便有天大本事,早晚也是刀下之鬼。”
“你國境內?”
王平是順著溱水一路北上,他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
“此地名湞陽(今英德),乃桂陽郡中,你無故侵入我境,殺害我兵卒,
若我今日放你歸去,又如何能讓眾將心服。”
呃,怎麽跑到桂陽境內來了……
趙昊暴打孫權一陣之後,在和孫權的談判之中,雙方都不想要桂陽郡……
嗯,雖然這是劉備早期的地盤,可這裡實在是太窮了,而且幾乎沒什麽戰略價值,
特別是桂陽的南邊,不是山就是嶺,拿在手上部隊分散,還有許多夷民的問題要處理,稍微搞不好就是一樁禍事。
商量到最後,桂陽還是掌握在孫權的手裡,王平這一路向北,貿然進入桂陽的范圍,倒是真的惹了一定的麻煩,
畢竟現在孫劉還是名義上的同盟,閑的沒事入侵盟友的領地,搞不好會把雙方本來就緊張的關系搞得更僵,對趙昊的北伐計劃不利。
那個吳將將王平說不出話來,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得意。
“識相的,就拱手投降,等待我們吳王發落,
若是不識相,等我軍全軍開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支撐到你們冠軍侯來救你。”
口舌之爭一直不是王平的強項,他都後悔閑的沒事和這小子打什麽嘴官司了,他把頭一扭,徑直回營,那個吳將卻不依不饒,道:
“你們蜀軍自稱仁德,怎麽侵入我境,一句不說便想走?
冠軍侯口口聲聲稱要與我軍聯合匡扶漢室,便是如此匡扶的嗎?”
唔,吵架確實不是王平的強項,他現在的頭足有三個大——
誰讓桂陽和交州緊緊相連,這年代又沒有衛星定位,跑出去也是常事,但是被人抓個正著就不太好分解了。
就在王平急的滿頭大汗的時候,背後的營寨裡突然想起一片驚呼。
“怎麽回事?”
王平愕然朝河上看去,只見溱水之上,居然有一艘大船若隱若現。
“不好!是東吳的樓船!”
王平心裡一陣寒意,知道這次自己十有是撞上東吳的主力了,只見大船上飄揚著一個巨大的“鄧”字,一群精銳的吳軍正嚴陣以待,隨時都要兩面夾擊,朝岸上撲上來。
“我給你一夜時間,若是明天天明,你還不肯投降,我便立刻進攻,斬了爾的狗頭!”
那吳將臉上滿是猙獰,可看到大船時,卻又故意裝出一副一切盡在掌中的平靜自得。
說起來他還真是有些韜略,今天發動攻勢時,他已經暗中派人去上遊調大船順江而下包夾蜀軍,只是沒想到自己的襲擾居然搞得一塌糊塗,到讓戰友看了笑話。
哼,看笑話又如何,只要明天剁了這廝,便算是全功,到時候歷數王平擅殺盟友之罪,便是劉備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見王平滿頭大汗,臉上笑意更盛,可他還沒高興多久,空氣裡便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誰給你的勇氣啊。”
“何人!”
王平聽見這個聲音,本來慌張無神的心裡終於有了主心骨,他朝江上看去,只見東吳的大船已經不敢動彈,一艘豎著三根桅杆的大船不知何時已經靠岸,
船上,趙昊抱著自己乖巧的女兒,正從船上哼著歌緩步而下。
在他背後,虎背熊腰的龐會和英姿勃發的趙統、關索等人各個摩拳擦掌,雖然人數不多,可在東吳大軍面前依然如閑庭信步一般,
似乎根本沒把這巨大的樓船放在眼裡。
“船上是鄧艾吧?”
趙昊哼哼一聲,龐會隨即扯著嗓子重複了一遍。
站在樓船甲板上的鄧艾見了那艘船就知道不好,見趙昊下船,他趕緊讓人把寫著自己字號的旗子落下,可還是沒有躲過趙昊的眼睛。
他隻好苦笑一聲,叫人放下舢板,自己匆匆上岸,一路小跑連停都不停,毫無嬌柔做作的直接跪在趙昊面前,
“末將鄧艾,參見冠軍侯。”
冠軍侯趙昊!
那個年輕的吳將瞳孔猛地放大,全身如篩糠一般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這個名字現在已經成了東吳的噩夢和心病,他本以為自己在趙昊面前可以不落下風,可真的親眼見了趙昊,哪怕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還是不由自主的心虛起來。
雖然趙昊現在抱著孩子,一臉的溫和平靜,還有點責怪剛才龐會嗓門太大,有點嚇著自家可愛的姑娘。
“行啊,鄧艾,你們長本事了,誰給你的勇氣,居然敢攻打我軍的營寨。”
“末將不敢。”
“嘿,是不敢嗎?”趙昊揚了揚手上的馬鞭,在鄧艾的身上輕輕抽了一記,驚得鄧艾渾身一冷。
“要不是本侯一時興起,想當我女兒來北邊山裡看看,這會你們是不是已經對王平將軍發動總攻了?”
鄧艾急的滿頭大汗,他斜著眼想給那個吳將使個眼色,卻還是沒勇氣抬起頭來。
這不能怪鄧艾,他一個降兵,幾乎算是孫魯班的家奴,趙昊和孫魯班之間奇怪的關系他也略有感知,這會怎麽敢在趙昊面前猖狂。
那個吳將見平時智計百出勇猛善戰的鄧艾居然一下就慫了,還放棄大軍直接跪在趙昊面前,
他不快地撇撇嘴,拱手道:“冠軍侯……”
“大人說話呢,沒你小孩子插嘴的地方……
咦,你怎麽還站著,一點見長輩的規矩都沒嗎?給老子跪好了!”
那個吳將瞬間石化。
“怎麽,你不是諸葛恪嗎?你爹諸葛瑾跟我是故交好友,你主子孫魯班也是我密友,
說起來你還是我舉薦給孫魯班的,怎麽見了恩人,連跪都不知道跪,這不是起碼的禮節嗎?”
那個圓臉吳將正是諸葛瑾的長子,大名鼎鼎的東吳神童。
他體態壯碩,跟龐會看起來像兄弟倆,卻天生一副好人面孔,看起來讓人不由自主就多了幾分親近。
孫魯班回朝之後就立刻請步騭征辟諸葛恪,拜為騎都尉,和鄧艾一起作為編入她手下的解煩軍,平素一起商議軍國大事,
過年期間閑著也是閑著,為了給春耕提供更多的勞力,也為了多多撈點功勳,
諸葛恪主動請命深入桂陽,一路殺燒搶掠,將隱匿在山中的人口挨個翻出來,驅趕到自己的軍中。
他從鄧艾那聽說,孫魯班之所以主動抬舉自己是因為趙昊舉薦,
這個長公主什麽都不會,鄧艾又出身卑微,他一上來就已經是解煩軍的事實統帥,起點之高讓他做夢都想不到。
他無數次幻想第一次跟趙昊交鋒是怎樣的場面,他想著兩人都是年少成名,只是他現在還是以文著稱,而趙昊的勇猛冠絕天下,
在見面時,總要積累點名聲才不落下風。
只是諸葛恪的運氣實在是太背,他討伐山越居然撞上了名將王平,久攻不下還被打了場反擊——打山賊居然有這麽大的損失,回去孫魯班肯定會給他臉色看。
要是直接砍了王平倒是也好,但現在趙昊來了。
“冠軍侯,汝這手下好不講道理!”
趙昊眉頭一皺,微笑道:“道理講不講是我的事情,你一個小小的騎都尉,見了本侯,就不知道下拜嗎?”
“冠軍侯說笑了,吾乃吳王帳下,不歸冠軍侯統帥,豈有給冠軍侯下拜之禮?”
“這樣啊……鄧艾,你說我怎麽做?”
鄧艾跟了孫魯班之後結巴已經好了很多,可這會見了趙昊,他又情不自禁地結巴起來。
媽的,這小子居然還敢跟趙昊頂嘴,沒死過嗎,下跪怎麽了,老子還不是好好跪著。
“冠軍侯,吳王曾言,冠軍侯忠誠重諾,最講道理,
這次汝軍侵我土地在前,殺我士卒在後,我想請您講個道理,若是您做大將,又該如何?”
趙昊稍微思考了一陣,他逗了逗女兒,又小心翼翼交到身後一個女子的手裡,
龐會跟了趙昊許久,已經主動湊上去,把一把長戟遞過來,
趙昊活動活動手腕,歎道:
“讓你跪你就跪,這麽多屁話幹什麽?
你小子眼高於頂,看來是缺少社會人的毒打——
本侯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今天就替你爹教訓教訓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冠軍侯,你不講道理!”
諸葛瑾驚恐之余,趕緊後退一步,他又不是勇猛向前的豬突達人,見趙昊居然提著兵器惡狠狠地看著自己,趕緊招呼手下吳軍護衛。
“冠軍侯,你再強,有本事就把我們全軍給挑了!”
趙昊仰天打個哈哈,笑道:“怎麽,我揍你,你覺得你手下這些人敢攔我?”
他把長戟用力一甩,呼呼風聲中,趙昊的聲音愈發森冷。
“來,想跟我趙昊鬥的,向前一步!”
本來護在諸葛恪身前的吳軍聞言齊刷刷向後一步,把諸葛恪孤獨的留在一塊小小的空地上。
從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諸葛恪呆若木雞。
可憐,
弱小,
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