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派人去請孫魯班進城,孫魯班也不猶豫,就帶鄧艾和十幾個隨從,一路哼著小曲大搖大擺進了番禺城內。
不過趙昊走在後面,明顯看到孫魯班在不停的打哆嗦,連說話都不成強調,特別是她最近滿口髒話不斷,現在居然也溫柔了許多。
“鄧……對了,你現在字士則還是士載來著?”
“士載啊。”
“哦,反正,反正一會兒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莫要讓趙昊瞧不起我等。”
鄧艾:……
任誰都能看出,公主的少女心是真的發作了,當然這少女心有可能跟大多數人想的完全不一樣就是了。
“趙昊我特麽,我特麽要殺了你!”
孫魯班的嗓門振聾發聵,讓旁邊的劉禪抓緊眼觀鼻鼻觀口,要不是趙昊非要他留在這,他都想抓緊逃走算了。
也難怪孫魯班生氣,趙昊現在葛優躺在程幽的懷裡,用一根短樹枝悠閑地剔牙,見孫魯班來了招呼都沒打,指了指一邊的蒲團道:
“隨便坐,別客氣。”
孫魯班對趙昊怒目而視,他發現屋裡居然還有劉禪,又順道瞪了他一眼,嚇得劉禪渾身哆嗦個不停。
“有茶,有點心,自己吃自己喝,老子心情不好,懶得招呼你。
哦,對了,這是太子,你得行個臣禮才是。”
“不用不用,遠來是客,遠來是客。”劉禪趕緊拒絕,抓起蒲團往門口挪了挪。
孫魯班才不會把劉禪這個太子當什麽人物,她憤怒的挺直腰板,哼道:“趙昊,我遠來救你,你怎麽就是這個態度?”
“你來救我?你們不在背後煽風點火,我早就把這些狗娘養的都剁成肉醬了。”
這話倒是實話,番禺的子弟雖然人多,但是戰鬥力一塌糊塗,要不是趙昊忌憚步騭的人馬可能出現,他在聽說趙钜準備為亂的時候就可以先把他們一鍋端了。
孫魯班冷笑道:“不管怎麽說,這次你能苟活,全都是我的功勞,這應該沒錯吧?
不然本公主一聲令下,現在就能把你的狗頭砍下來。”
程幽歎道:“公主,你可以試試,我保證先死的是你。”
鄧艾喝道:“冠軍侯府的下人都是如此沒有規矩嗎?”
“閉嘴!”趙昊和孫魯班一齊道。
“鄧艾,你先到門外等候,想必冠軍侯也不會欺負我一個小女子。”
劉禪頓時喜上眉梢:“好好,我也出去,你們先聊。”
鄧艾?
趙昊倒是驚訝不已,他用圖鑒掃視一番,圖鑒告訴他,這貨還果然是歷史上那個滅亡季漢的名將鄧艾,不禁有些愕然。
他怎麽跑到吳國去了?
孫魯班見趙昊瞪著鄧艾出神,得意洋洋地道:“此人是我手下最不足道的小將,本公主時常點撥他一二,讓他還有點規矩。
嘿,倒是你這下人,沒規矩的很啊。”
趙昊抓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咕嘟咕嘟喝完,白了孫魯班一眼。
“行了,咱們也算見了一面了,要是沒什麽事,還是抓緊請回吧,你一個弱女子在我這有損名節,總是不好。”
孫魯班精巧的小臉染上一層紅霞,整個人都明媚可愛起來,她低頭玩弄著自己的裙擺,吞吞吐吐地道:
“我這次來,原本是想和你敘敘舊,既然你不喜歡我,我走便是。”
“不送。”
“我去你奶奶的!”
裝了半天淑女的孫魯班實在是忍不住了,她伸出玉手作勢要打,可見趙昊一臉頹廢,不知怎得,她又慢慢把手放下。
“龐德戰死,我也知道你心裡不好受,
但趙昊,你是名將,能不能別總是如此惺惺作態,讓人看了惡心。”
趙昊掏掏耳朵,總算坐直身子。
“從進門開始,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說吧,大老遠跑來,步騭到底想做什麽?
你要是跟我說是來救我,我就立刻披發入山再也不問世間事了。”
孫魯班哼道:“你若是守信用,我寧願跟你說是來救你。
不過現在可以跟你說點實話——
我們本來是想趁你把南海搞得大亂,弄些人去豫章……
沒想到你居然二話不說,又跟人打了起來,我只能改變策略,總不能讓你在這不明不白的死了。”
“挺不錯。我還以為你見了我一定不死不休,沒想到居然還知道在關鍵時候拉我一把,
不管怎麽說,我欠你這個人情。”
孫魯班得意地挺胸抬頭,對趙昊的態度非常滿意。
可她隨即面色一暗,歎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們家現在和曹魏翻臉,大戰還沒到來,曹魏就已經佔據了上風,
父親和舅父辛苦操勞,我這個女兒家也該出一份力。
趙昊,這個人情我不要,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說,看在你這次這麽聽話的份上,我可能會稍微幫幫你。”
“若是以前,我非殺你不可,可曹魏現在搞了個‘九品中正製’,那些士族蠢蠢欲動,天下像我一樣憎恨這些士族的也只有你你一個了。”
九品中正製是在察舉製的基礎上演變出的一種人才選拔辦法,由陳群創立,
大概意思就是設立選拔人才的中正官,把自己所知將各地流亡人士無論是否出仕皆登記在案,然後定品,加評語,然後以此為標準進行人才選拔。
可以說這套制度比根本沒什麽規范的察舉製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了,但問題也偏偏出現在這裡——
九品中正製的人才選拔看的主要是門第、道德、才能,道德和才能這兩種東西虛無縹緲,歸根結底還是以家世為最主要的考核條件。
如果給你們一個選拔人才的機會,你們也很難不選身邊的人,就算你秉公而清廉,可你的交際圈就在這擺著,好多人你認識都不認識,又哪裡敢貿然舉薦他們。
這就給了那些世家大族世世代代都能做官的機會,保證他們子又生子子又生孫,子子孫孫無窮盡地都能屹立在廟堂之上,徹底把持這個國家。
曹丕都客氣到這種程度了,肯定得到了中原各大士族的一致支持,江東的那些士族聽說還有這種好事,也開始人心浮動,恨不得現在就張開雙臂投入曹魏溫暖的懷抱裡。
就像你隔壁的公司,給你香車美女高薪養著,還給你子孫都安排工作,
你自己的公司老板是個憨批,天天給你灌心靈雞湯高呼996,是你你想不想去別人的企業?
何況曹魏還佔有大義的名聲,孫權不過是一個割據軍閥而已……
“咳,你們江東那些士族管我什麽事情啊?”
孫魯班目光灼灼,她特意靠近趙昊幾分,妖豔的俏臉如一朵盛開的桃花,晃得趙昊陣陣目眩。
“這天下的士族都是緊緊抱在一起的,
你不敬士族的名聲太響,從端了士燮之後,天下人人自危,你告訴我,憑什麽你覺得自己能獨善其身。”
“說的也是。”
“我舅父和父親就算有什麽事情,也不會跟我商量,
我想問問你,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孫魯班對權力的渴望清清楚楚寫在臉上,她的呼吸沉重,噴在趙昊的臉上讓他有點不適應,
他往後挪了挪身子,把印刷術和造紙術的原理給孫魯班慢慢講述了一遍。
孫魯班的眉毛逐漸簇成一個川字,她低頭沉思許久,道:“果然是驚世駭俗的好主意,只是如此非要幾十年光陰不可。
而且那些士族雖然可惡,可現在我們還離不開他,又該如何是好。”
“說了半天,你其實還只是缺乏一個讓他們信服的辦法,對不對?
之前你爹打荊州,敗的一塌糊塗,也難怪這些人蠢蠢欲動。
不要緊,這些士族最是怕死,接下來你只要不斷的打大勝仗,威名到了頂點,他們就一時半會不敢反抗。
當然這需要你自己的勢力和一定的謀劃,如果我是你,我會和呂壹保持好關系。”
“呂壹?”
孫魯班瞄了程幽一眼,總算想起以前在哪見過這個女人。
“呵,便是這個女人跟你說的呂壹之事吧?
那個搬弄是非的小人,又不是什麽國之棟梁,你居然要我以他為友,這不是天大的笑話。”
“搞好關系就是做朋友嗎?
你是孫權的女兒,他不過是孫權的家奴,你肯對他好一分,就足夠他感恩戴德了,
這個人對你非常重要,相信我,以你爹的智商,以後肯定會給那些世家更大的權力,
想跟你們江東的幾大豪門鬥, 非他不行。”
孫魯班怎麽也想不出呂壹到底有什麽用,氣鼓鼓的坐在那哼道:“你們就知道讓我去猜,討厭死你們這些家夥了。”
“哎,是我不好,老龐這一死,我心裡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似的,也沒心情跟你聊什麽。
好在我把自己的人生經驗寫成了一本書,你以後閑的沒事的時候可以拿回去看看,說不定哪天突然頓悟,變得跟我一樣聰明了。”
孫魯班無語。
“你還會寫書?”
“那當然,而且真真是一本曠世奇書。”
不一會兒功夫,程幽把一卷竹簡拿回來,趙昊開心地把竹簡拿在手中晃了晃,道:
“這本書叫《羅織經》,是我精心總結特意寫給你的。”
這卷竹簡上的字跡已經稍微有點褪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剛剛寫就,
孫魯班面色一紅,哼道:“難得你還有心。”
“這話說得,咱們兩家有共同的敵人和共同的利益,以後複興大漢,少不得還要我們一起努力才是呀。”
程幽森冷的目光射向門口,一個人影趕緊縮了起來。
劉禪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見孫魯班拿著那卷《羅織經》開心的不行,心裡略略起了幾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