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粗淺的離間計,虧趙昊這廝想得出。”
士徽端正的坐在一張通體黃花梨打造的大床面前,恭敬地把一杯熱茶遞給在床上吞雲吐霧的老人。
士燮口鼻中刺鼻的煙氣繚繞,可他卻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良久才清清嗓子,用渾濁的眼睛瞪了一眼兒子。
“趙昊天縱奇才,先退孫權,再擒夏侯,這茗茶和香煙也是他親手所製,又豈能如你一般淺薄無用。”
“呃……”士徽拿茶杯的手顫抖了一下。
“我吩咐你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父親吩咐我安撫龍編,卻挑動桓家,兒子都已經做好,請父親放心。
桓家連遭大難,現在主事的變成桓發那小子,對我們的幫助感恩戴德,發誓一定要和趙昊不死不休。”
看著士徽兩眼發亮的樣子,士燮不屑地吐了口煙。
“你不會真的想幫桓家把趙昊殺了吧?”
“難道父親不是這個意思?”
“蠢不可及。”
士燮痛苦的揉了揉腦袋,慢慢站起來,負手站在窗邊。
“你們兄弟幾個,我最看好的是你,可你若是如此,我可不放心把交州交到你的手上。”
士徽頓時滿頭大汗,他匍匐於地,連連叩首道:“願聽父親教誨。”
“我們交州偏僻,人口稀少,且此地民眾好鬥而無勇,不然天下大亂時,我也能起兵分一杯羹……
目前劉備佔據荊州大半,兵強馬壯,正是圖謀天下之際。
我等安立山中,尚可權傾一方,若是殺了趙昊,劉備盛怒之下,必會以大軍而來。
以我等,如何與劉備的精兵對抗?
我們士家在交州威風久了,可這交州終有一日會歸於朝廷,你這性子也該稍微改改了。”
士徽自幼便在交州稱王稱霸,哪裡把朝廷放在眼裡,聽士燮如此說,心中頓時一陣不安。
“難道以後,我們士家就必須對朝廷的人俯首帖耳,再也不複往日了嗎?”
“嘿,什麽叫俯首帖耳?
對朝廷恭順,是一個臣子的本分,我等如此恭順了,朝廷自然需要我等出面管理此地。”
“您的意思是,我等繼續討好趙昊,等他將來位極人臣時……”
士燮緩緩搖搖頭,
“趙昊是一個上道的人,你以為他放手大殺是為什麽?
他這是要向我們表態,以後在交趾,要全面依靠我們士家。
我們把所有的子弟都撒出去,將交趾大大小小的官位都掌握在我們自己人的手上,以後就算趙昊走了,再換太守也得完全依仗我們的勢力。”
“真到了那一步,這天子是誰做又有什麽關系?”
……
桓家的土地自然沒有人敢侵佔,趙昊倒是老實不客氣,直接把桓家所有的地盤都劃歸到了自己的名下。
他先派背嵬軍把桓家在龍編的土地全部接收,又開始瘋狂聯系交趾的大小商隊,開始推銷茶葉煙草和蜀錦。
交趾的大小商人從來沒有被太守、刺史奉為上賓,各個兩股戰戰不知所措,還以為太守和刺史是看上了他們的財富,準備來一場鴻門宴。
尤其是膀大腰圓的龐會帶著一群如狼似虎的戰士揮動棍棒逼著他們去驛站的時候,他們心裡的不安更是明顯,
剛見到趙昊,就迫不及待地撲通撲通跪下,自覺地從袖中拿出金餅孝敬。
“哎呀這麽客氣做什麽,來就來吧,還帶東西來。”
趙昊是老實不客氣的照單全收,可他對這些商賈也展現出了最大的尊重,安撫許久,又親自帶領他們落座,讓人給他們奉上香茗。
“本官初來寶地,還請各位父老鄉親多多關照了。
我看交州繁盛,各位多有功勞,在這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了。”
從戰國時期開始,商人的地位就開始遭到打壓。
沒辦法,都去經商了,種地的就少,
而且商人本性也就那樣,為了謀取暴利能不惜一切代價,坑農害農的事不知道幹了多少,很容易導致天下崩盤。
當年漢武帝搞了個算緡令,就收百分之6的商稅還被一群商人噴成狗,司馬遷更酸溜溜地把提倡算緡令的大臣張湯寫進酷吏列傳。
在漢朝漫長的歲月裡,雖然商人的影響力依然巨大,但奉行聖人理念的達官貴族從本心上就看不起他們,稍微利用一下而已。
像趙昊這種把商人奉為上賓的做法,也真是非常罕見,一群商賈面面相覷,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太守客氣,我等草民世代在交趾行商,還要仰仗太守鼻息,求太守照顧一二才是。”
士徽聽說趙昊在驛站招待眾商賈,也湊熱鬧匆匆趕過去,
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趙昊提著一把銅壺,一邊給眾人倒茶,一邊站在中央激情澎湃的口若懸河,不禁微微皺眉。
“早就聽說趙昊重商賈不重君子,果然如此。
哼,唯利是圖的小人。”
不過這種人,也好對付多了。
“漢中王吊民伐罪,即將重振漢室,恢復中原,各種交趾父老現在也面臨著一個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
“漢中王憐惜黎民苦難,又感交趾民眾支持,特意讓我帶一個大項目來交趾,帶各位發財,以後各位都有富甲天下的機會。”
士徽在一邊聽得頭都大了,心說趙昊這廝怎麽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又是大項目又是發財的,劉備風評好像不是如此啊。
“眾所周知,鹽鐵為朝廷專營,許多人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搞私鹽,就是為了搞一個發家致富的機會。
漢中王準備把茶和煙也列為朝廷專營,不日這茶、煙即將價格飛漲,如蜀錦一般稱為硬貨,現在囤茶囤煙,稱為代理,以後就能享受朝廷命官的待遇,
你們的行當經營受朝廷保護,你們的銷售渠道由朝廷提供,你們需要的只是在家囤貨並且積極配合朝廷的工作就好。”
幾個商賈面面相覷,終於有人壯著膽子道:
“太守大人,這個茶我們懂,可是煙是什麽……”
“這你們都不知道?
我的天那,這可是現在中原最為流行,被稱為救命稻草的好東西啊!”
趙昊故作驚奇的長籲短歎,又趕緊拍拍手,叫人送來一堆煙卷,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點燃一根,緩緩吐出一口醉人的煙雲。
“相信我,我趙昊從不騙人,早投資早收獲,晚投資沒回報,
我趙昊從不強人所難,一直本著自願的原則,日後香煙、茶葉橫行天下時,大家都能知道我確實是為大家著想啊。”
壟斷是最好的賺錢道理,這個所有人都知道。
茶葉人見人愛,風靡天下肯定沒什麽問題,但是這香煙嘛……
那些商賈見趙昊不說強迫,也紛紛開始打太極,嘴上口花花的表示支持,但都說要回去思索一二。
士徽躡手躡腳過去,嘿嘿笑道:
“趙太守好興致。”
“唔,公和先生有何見教。”
“沒有沒有,只是覺得這些市井之人,趙太守居然願意親自跟他們周旋,實在是……嘿嘿,太給這些人臉面了。”
趙昊正色道:
“公和先生,我這可是為了我們兩家的利益考慮,不然,我豈能和這些錙銖必較的小人談天論地?”
“啊?”
“你忘了我說過,我要把這香煙的獨家經營權送給貴府了?”
“這……”士徽還真忘了,這會聽趙昊說起來,頓時有點不解,“那為什麽還要叫他們來?”
趙昊恨鐵不成鋼地歎了口氣,
“公和啊,我這都是為了大家考慮。這煙草做成煙卷需要采摘、包裝,這些需要牢牢把握在我們的手上。
可是銷售呢?這又不是必需品,難道我們兩家還要專門出去拋頭露面去搞這些買賣,與商賈一般去做這些勾當?”
“也是啊……”
“所以,我才叫這些人來。我們把貨源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這些人給我們做分銷,豈不是利潤滾滾, 財富不絕?”
士徽眼前一亮,道:“確實如此。”
他見趙昊居然如此為自己著想,終於對趙昊徹底放下心來,推心置腹的道:
“香煙日後必將大行其道,到時候朝廷若是收回經營權,我們豈不是斷了財路?”
“哎,這話就不對了,我是朝廷命官,你們士家是開明士紳,我們就是朝廷的代表,我們經營,豈不就是朝廷在經營?”
他壓低聲音,悄聲道:
“我早晚會走,但咱們的生意嘛,還是要一直做下去。
我隻負責給你們提供貨,定價權我給你,有多少收益,你看著分給我一半就好。”
媽的要分一半啊……
士徽有點肉疼,但畢竟這種東西掌握在人家的手上,而且趙昊越是貪婪,對他也越有利。
“行,您放心,一定少不了您的一份。”
“咱們這生意日後做大,還要擔心有些人眼紅。
等明年開春,我把背嵬軍調來,就以……圍捕妖僧僧會的名義,到時候我們把朱鳶等地的土地都分了,廣種煙草行銷中原,這利潤……
還不是滾滾而來。”
士徽激動地眼睛都紅了,他趕緊點點頭,道:“趙太守果然高明,草民一切都唯趙太守馬首是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