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看樣子天要下雨了,一個小孩蹲在河邊靜靜地看向地面。
一位老人站在他的背後,和藹的問道:“安寧,你在看什麽呢?”
安寧頭也不抬,繼續全神貫注的看著。
“楊伯伯,我在看這群螞蟻。”
老人朝著他目光注視的方向看去,一群螞蟻正在圍攻一隻體積比它們大許多的甲蟲。
“伯伯,它們好厲害啊。”
“是啊,它們總是那麽的團結。”老人拉著安寧的手,“下雨了,咱們回家吧。”
在夕陽下,兩道身影被拉得越來越長。剛還在安寧腳下的螞蟻早回到了洞中,從外面已經無法分辨出洞口的位置了。一聲驚雷打來,天下雨了。
第一章
這是大二第二學期的最後一節數學課,安寧靠在座位上,掙扎著繼續聽著同余理論,當時怎麽就喪心病狂的選秀了初等數論呢,真是讓人頭疼。雖說只是初夏,但教室裡也是悶熱難耐。窗外的杜梨樹在日光下搖曳不止,窗裡的安寧昏昏欲睡。距下課還有最後十五分鍾,安寧抿了口水,合上了筆記本,靜靜地等待著下課。
時間真慢啊,在一聲聲感歎中,終於等來了下課。
講台上的老師剛合上講義,安寧就已經衝到了門口,在看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現在的時間是十二點整,從教學樓到飯堂一共五百米,現在這個速度有些快,安寧一邊思考,一邊放慢了速度。
林敏坐在教室裡靜靜地收好文具,提著水杯,走出了教室。中文系的教學樓離飯堂很近,走著就行了,剛從二樓下到一樓,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樓梯前跑過。“安寧?”她試著叫了一聲,確認了之後又不禁問道:“你怎麽跑得這麽快啊?”
聽到聲音,安寧放慢了腳步,若無其事地回頭:“誒,林敏?真巧啊。”心裡盤算著這次速度又快了點。“你也去吃飯嗎?那咱們一起走吧。”
從上一學期開始幾乎每天,林敏幾乎每天在中午吃飯時都會遇到安寧,然後兩然一起吃飯。即便是個傻子也會發現其中有些問題,但是裝傻例外。
安寧走在林敏左邊,努力克制著是自己面無表情,心裡有期望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他,真是一個美妙的時刻,路邊的顯示屏上播放著最新的新聞,說是國外哪座城市遭到破壞。
吃完這頓飯,就意味著大學生涯過了一半,也意味著安寧在接下來兩個月裡偶遇不到林敏,想起來還有一點失望。收拾好東西後,安寧拉著行李箱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等著林敏出來。然後兩個人一起去了火車站,陪著林敏托運了行李,再把她送上火車,假如是在原來,還能在火車的汽笛中回憶一下臨別的話語,結果現在是高鐵,現代社會是詩意最大的敵人。
N大位於我國的華北地區,林敏往南,而安寧往西。安寧坐在車上,突然想起木心老師的作品《從前慢》,從背包裡拿出紙和筆,想要寫一首哀婉的小事,結果發現這根本不是理科生能乾的事,任你千般思緒在耳旁縈繞,也寫不出一星半點。靈感人人都有,抓住了才是詩人。原本以為上課時的時間難熬,結果發現,火車上的時間更難熬。看著手機裡的通訊錄,安寧想打一個電話給林敏,想了一想,打給了家裡。
電話上,家裡還是老樣子,聽母親說,楊伯伯的病輕多了,但還不能下床走動。想著當年健壯的楊伯伯,安寧的心裡有一絲不是滋味。
回家後應該去看一下楊伯伯,安寧計劃到。 八百公裡的路程不到三個小時就到了,安寧又回到了小小的J城。J城處於黃土高原與關中平原的交界處,歷史可以追溯到東周戰國時期,他不像一個溫婉的江南少女,而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將,拱守歷史上一個又一個帝國的西陲。
從火車站下來後,坐上公交車三站後就回到了家裡,一切的是老樣子時間在J城是靜止的。在家裡吃了頓飯後,安寧決定去看看楊伯伯。
楊伯伯的家位於老城區,只有六層,沒有電梯,提著東西安寧一步一步走上了四樓。小時候常來,來到這裡安寧就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敲門,是小玥開的門。“寧哥,你放假了?”小玥看到安寧來了一臉歡喜。“嗯。”安寧點了點頭,向裡面看去,屋裡人好像很多。
楊伯伯坐在沙發上,看見了安寧,大喜道:“安寧,你來得正是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少年。緊靠著楊伯,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軍人,身高應該在一米八左右,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再往左一點,還有兩個身穿西服的中年人。這些人來楊伯家是要幹什麽呢?安寧不禁有些好奇。
“這位是國家非常規暴動處理中隊的劉齊澤中校。他主要負責防治生物災害。”楊伯伯指著那位軍人說道。劉齊澤微微點了點頭。楊伯伯又指了指旁邊的兩個人“另外兩位是本次行動的科學顧問。”
非常規暴動?什麽鬼東西。這讓安寧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還是繼續聽了下去。“劉隊長,無論是出於與端木將軍的私交,還是出於我的個人責任,我都應該前去幫助你們。但是,冰的太重,我實在下不了床。”楊伯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地表情。
“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先走了,您什麽時候可以走動了再通知我,您的幫助將會對我們至關重要。”聽了楊伯的話,劉齊澤轉身就要走。“且慢,如果真的這麽重要的話,你可以讓這個小夥子代替我去,他對螞蟻也是很有研究呢。”劉齊澤轉過頭,打量了安寧一眼,露出了懷疑的眼神,這是一種對年齡的歧視,安寧在心裡吐槽道。
“你可以把他當做是我的關門弟子,在這十年來,他是我教過的唯一的學生。”
聽到這句話,三人的腦袋都轉了過來,可以看出他們臉上的驚訝。中國國家科學院昆蟲研究所所長,原N大生物系博士生導師因病退休後居然用了十年教了這一個毛頭小子?十年前,這家夥怕還在玩泥巴吧。安寧以前就知道楊伯伯是一個很厲害的生物學家,但從這些人的表情裡能看得出來,楊伯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厲害。
“原來你和他一樣。”劉齊澤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年輕人真是可怕。“那就請你務必加入我們。”
“等等,到底是什麽事啊?”安寧總算開口了。
“你沒有看新聞嗎?”一屋子裡的人齊聲問道。
“呃,我來說吧。”劉齊澤擺了擺手。
“在兩周前,基輔被一群螞蟻給毀了。”
“螞蟻?”
“對,有兩大群螞蟻來自切爾諾貝利,更嚴重的事情是,且其中一群螞蟻在向東靠近,預計明天早上,他們將到達俄羅斯的伏爾加格勒,如果不作停留可以在下一周六到達哈薩克斯坦。下下下周到達新疆,克拉瑪依。”
“等等,它們是怎麽毀掉一座城市的?”
“基輔的居民大部分已經撤走,來不及撤出的糧食全部被它們所攝食。它們口中吐出的酸性物質可以腐蝕建築,雖然沒有達到全部摧毀,但是也已經無法複原了。”
蟻酸的酸性有那麽強嗎?想想也是一種中強酸,將建築腐蝕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安寧還是有些不能相信,他繼續問道:“就這麽確定它們會到中國來?”
“向東的螞蟻在這幾天裡沒有改變過方向,毀掉了沿途的所有城市,並且仍在向東。況且,即便它們不來中國,中國也要負起一個大國的責任。為了保證國家的安全,我們必須要把它們消滅在國門之外!”
切爾諾貝利,真是一個敏感的名字。不過螞蟻,是怎麽毀滅掉一個城市的?
安寧想到了沙漠中的行軍蟻,佔據著數量和體型上的優勢,在沙漠中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但是,一個行軍蟻群的數量通常有一百到二百萬隻,想要毀滅掉城市還是太少了。
螞蟻通過化學分子來傳遞信息,化學分子的擴散具有局部性,種群數量達到那麽大之後會有延遲,它們之間是怎麽協調的呢?
劉齊澤看著沉思的安寧,不禁皺了眉頭:“哎,你行不行啊?”
安寧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是搖頭。“我啊,我當然可以啊,但是不知道我爸我媽同不同意。”這時楊伯擺了擺手,掙扎著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如果你同意的話,你家人那裡我可以和他們說。作為科研人員你們不會太靠近那些螞蟻的,你完全可以把它當做是一次研究性學習。”
“那我們道奇是要去哪裡呢?”
“我們要去俄羅斯的伏爾加格勒。”
哦,真是有趣,那就姑且參加一下吧。
回到家裡,就聽見了父親接電話的聲音,想著應該是楊伯打來的。果然,吃飯時安康端著碗問道:“寧寧,你楊伯跟我說你要去搞一個研究性學習是不是啊?”
“嗯,是關於螞蟻的。”安寧也端起了飯碗。“聽說搞成了有可能被保研?”
保研?這道沒聽說。不過既然是楊伯說的,肯定不會有假。安寧點了點頭。“真是的,這才剛放假就又要走了,大二就是這樣子,估麽著以後參加工作了就見不上你人了。”雖然這麽說,但是從語氣裡也能聽出來母親也是同意的。
仔細想起來,自從上高中開始,一家人就很少能在一起吃一頓飯。安寧搖了搖頭,安靜的吃完了這一頓放,收拾好碗筷,順便拿去洗。安康一面感慨兒子長大了,一面搓著手去和小區裡別的老爺子下象棋。
那個劉齊澤說的話深深地印在安寧的腦袋裡,到底是怎麽樣的螞蟻才能毀掉一座城市?洗完碗,安寧掏出手機,在網上搜索“螞蟻”和“基輔”兩個關鍵詞。瀏覽器彈出了八千多條的搜索結果。
圖片使用直升機航拍出來的,看著的確是螞蟻,但沒有看出具體的品種。基輔佔地面積839平方公裡,據統計螞蟻覆蓋了五分之一的土地,按每平方厘米一隻螞蟻的密度來估算,應該有一千六百萬億隻螞蟻,然而真正的密度絕對大於每平方厘米一隻。安寧頭一次面對著螞蟻抽了一口涼氣。
夜裡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