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能終結戰爭的只有戰爭。
陸勝對此深以為然,懦弱與妥協只能招來更殘酷的壓迫,以及更瘋狂的掠奪。
對付侵略者就應該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他們明白侵略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
“姑娘!醒醒!”陸勝輕輕拍了拍昏睡過去的姑娘,古代女子大多長得小巧玲瓏,但眼前的這個姑娘看上去卻是個例外。
陸勝目測這姑娘起碼也得有一米七的個頭,這已經與古代男子身高相近了。
女子悠悠轉醒,雙眼尚未睜開,口中便喊道:“爹!爹!爹!”
陸勝看了一眼已經死去多時的中年男人,搖頭歎息了一聲。
“爹!”女子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中年男人,她的聲音中帶著絕望,帶著不甘,帶著仇恨!
“入土為安,節哀吧!”陸勝隻得安慰道。
“你們為什麽不早一點來,蒙古人殘害了多少大宋百姓,你們知道嗎?”
女子抬起頭看向陸勝,質問道。
陸勝沉默了,他無法回答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姑娘的質問,因為無論他如何回答,都無法挽回結局,所有的話在此刻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你們這些當兵的有什麽用!”女子憤怒地看向陸勝,轉而又看向周圍正在打掃戰場的騎兵們。
張長遠正好路過,大聲喝道:“你說什麽?要不是我們來的及時,你的小命也難保,這村子裡所有百姓的小命都難保,你知道嗎?”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厚重而有力,震得周圍的屋舍都在微微顫動。
女子被他說話的氣勢給震住了,但轉眼便冷笑道:“呵呵!我到是忘了,你們這些當兵的跟蒙古人,只會欺壓百姓而已!”
張長遠聞言,怒目而視,覺得這小丫頭是不識好歹,明明是鄂州城騎兵趕來救了百姓,到她嘴裡卻變成了欺壓百姓!
他剛想喝止幾句,卻被陸勝攔住。
“長遠,別說了!她說得不錯,倘若我大宋兵強馬壯,又怎會遭蒙古人來去自如,隨意屠戮百姓呢!”
張長遠愣住了,女子也詫異地看向陸勝,她怎麽也沒想到,面前這個軍官會如此坦然地承認宋軍的弱勢。
“勝!”張長遠輕輕喊了一聲。
陸勝沒有回答他,只是蹲下身子將中年男人的屍身抱了起來。
“逝者為大,入土為安,有安葬的地方嗎?”陸勝面目嚴肅,鄭重地問道。
女子咬了咬唇瓣,指了指西南方向的一個小山坡,說道:“我娘就葬在那座小山上!”
陸勝點了點頭,對張長遠說道:“你帶著人繼續繳獲戰馬!”
說罷,將中年男人的屍身放到馬上,然後自己也跟著翻身上馬。
女子見狀急了,喊道:“我怎麽辦,你不帶我去嗎?”
“廢話!不帶你去,我怎麽知道你娘安葬在哪裡?家裡有鋤頭嗎?”陸勝問道。
“有!”女子說罷轉身回了一間茅屋中。
陸勝則轉頭喊道:“給我牽一匹馬過來!”
有騎兵聞言立刻牽了一匹馬走了過來,陸勝接過韁繩,又吩咐道:“你們繼續繳獲戰馬,不必管我!”
幾個騎兵聞言相繼散去,接著女子從茅屋中走了出來,一手拿著一把鋤頭,另一隻手抓著一張草席。
陸勝從她手中接過鋤頭和草席,說道:“上馬!”
女子愣了一下,走到戰馬旁邊,卻有些猶豫:“我沒騎過馬!”
“連馬都不敢騎,
你還看不起當兵的嗎?”陸勝突然冷聲道。 女子聞言,臉上立刻閃過憤怒的表情,踩著馬鐙就往馬上爬,但是她畢竟從未騎過馬。
動作顯得笨拙,又沒有技巧,陸勝冷言旁觀,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手中卻緊緊勒住韁繩。
過了好半晌,女子終於爬上了馬背。
陸勝這才說道:“抓緊了!”
說罷,雙腿一夾,胯下馬緩緩往前踱去,隨後輕輕扯了一下韁繩,女子所乘坐的戰馬也緩緩踱起步來。
兩匹戰馬在陸勝的控制下,緩緩往西南方向的那座小山走去。
小山的坡度很低,高不過百米。
“你叫什麽名字?”
女子愣了一下,答道:“方萍兒!”
“方萍兒!”陸勝在口中喃喃說了一遍,覺得這名字還挺不錯。
“其實這也算不上名字,原本小名叫萍兒,我爹姓方,所以別人問我,我就說叫方萍兒!”
古代女子大多是沒有名字的,一般也就只有小名,這一點陸勝是知道的。
片刻之後,陸勝在方萍兒的引導下找到了方萍兒母親的墳前。
一座孤零零的墳墓,墳頭上已經長滿了雜草,看上去寂寞而清冷。
方萍兒翻身下了馬,眼淚已經嘩嘩流了下來。
陸勝將方萍兒父親的屍身抱了下來放在草席上,拿起鋤頭,在旁邊重新挖了一個坑。
這是他第一次親手埋葬一個人,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娘!您再也不會孤單了!”一旁的方萍兒泣不成聲,卻是先跪在了方氏的墳前!
陸勝也不多做安慰,只顧埋頭挖土!
沒過多久,他便將坑挖好。
此時已至正午,陸勝滿頭大汗,對還在輕聲抽泣的方萍兒道:“方姑娘,將你爹安葬了吧!入土為安!”
方萍兒聞言點了點頭,細心地用草席將她爹的屍身包裹好,拖進了土坑中,末了從腰包裡掏出兩枚銅錢丟進土坑裡!
“爹!女兒不孝,連送您上路的錢都沒有!”
說罷,又是眼淚汪汪,陸勝歎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串銅錢!
“大宋百姓的血不會白流,華夏兒女的血脈永存不滅!”
陸勝的聲音很輕,但卻鏗鏘有力。
“一路走好!”說罷,將整串銅錢丟進了土坑中。
“你……”方萍兒想要阻止,來沒來得及。
陸勝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以後掙了錢再還我就是!埋吧!”
說罷,指了指土坑兩側堆著的土。
方萍兒蹲到地上,用手捧著土一點一點地往土坑中送!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落在她掌心的細土中,被捧進土坑,一同埋葬!
陸勝解開腰間的手刀走到一旁,砍斷一棵矮樹,削出一塊木板,木板並不平整,甚至有許多刀痕。
“你爹叫什麽名字?”
“方雲山!”方萍兒哽咽道。
陸勝抵住刀柄在粗糙的木板上刻下:“先父方雲山之墓,女方萍兒立,鹹淳三年四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