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縣城的路上,孫思邈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在瘋狂思考如何著手天花問題,可余潮心心念念的卻是如何把孫思邈留在華原縣。
孫思邈的偉大,余潮算是親自見識過了,不是從故紙堆裡,而是面對面地接觸、交流,然後到五體投地。
這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人!
孫思邈的道,在於人,在於仁,在於行!
也難怪孫思邈一輩子沒做過官兒,卻混得風生水起,在大唐境內那是橫著走的主兒,上至皇帝下到平民,無不對其交口稱讚。
可余潮自認自己的道,卻不是這樣子的。
這樣子太累了!
余潮一直沒覺得自己穿越過來就得如何力挽狂瀾普度眾生,這樣子太高大上了,根本不是一個普通宅男能Hold住的。
他隻願這一聲能讓余氏平平安安,有那麽幾位能過日子的妻妾,手上有糧心裡不慌,有一座好房子,不隨便被人欺壓……
就夠了。
咦?
好像也很多了,不過余潮的目標,一直不是做一個偉大的人。
那麽,在偉大之前,余潮是心甘情願五體投地的,但他首先要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問題。
具體來說,余潮一日不解決天花對自己母子倆還有楊重等人的威脅,那是一日不肯離開華原的。
華原縣好歹不是災情嚴重的地方,而且位處關中,離長安並不遠,勢必會引得朝廷更重視,這裡比之關外是安全不少的!
可余潮在孫思邈這樣的人面前,又不願過分暴露自己的小家子氣心態,搞得自己很小人的樣子,所以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繞圈子來達到目的:
“孫老?”
余潮一連叫了幾聲,孫思邈才醒悟過來,連忙道:
“啊!有何賜教?”
余潮臉都紅了,還好他膚色本來就黑,所以也不引人注目,連忙道:
“孫老折煞晚輩了,我在您面前怎敢賜教?大家一起探討!”
孫思邈皺皺眉頭,說:
“恩?這可不像你……”
聞言,余潮秒懂,這不就是說自己剛才那麽牛逼,現在卻變謙虛了嗎?
余潮趕緊岔開話題:
“孫老,我覺得現在當務之急,其實在於華原!”
說到正事,孫思邈立馬正經起來,想了一下,才問道:
“何以見得?”
余潮:“您看啊,華原的情況,一來不是很嚴重,但又是黎民前的黑暗。如此,這就是我們的大好時機!”
“關外的災情,確實危在旦夕,但我們就這樣直楞楞的衝過去,手上卻沒有任何已被證明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恐怕……”
“先易後難,先難後易,其實各有各的好壞,但關鍵還是我們自己,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余潮說了這麽多廢話,其實真正意思就一個,您老就別那麽急啊,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就去關外那是妥妥的送死啊!
聞言,孫思邈頓時陷入了沉思。
孫思邈這個人,不是不懂余潮在顧慮什麽,但他往往會因為正事而忽略掉許多小節。
他是真的在考慮,事情到底該怎麽辦?
就在孫思邈在天秤上左右搖擺的時候,余潮這個鬼精鬼精的,非常敏銳地察覺到孫思邈的糾結,心想所謂三人成虎,自己一個人做說客不夠,那就再加一群說客!
余潮趁機趕緊向張其文等人使了一個眼神,你們愣著幹嘛,幫忙勸人啊!
士紳們還在發呆,
可張其文卻是久經考驗的官場老油子,很快反應過來,帶頭跪倒: “孫老!余潮所言雖然不見得一定穩妥,但他也是為了華原縣的百姓乃至天下人啊!張其文不才,不能解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唯求孫老姑念家鄉百姓,先留下來吧!”
當過官的人就是不一樣,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用,也不妥,但只要拿出家鄉來做說辭,則往往無不利也!
說到底,孫思邈也是人,他始終是華原縣的,如果事非必要,他真會棄小家而全天下嗎?
有人帶頭,事情就好辦多了。
在縣城門下,士紳們跟著張其文紛紛跪倒大聲挽留孫思邈。
而其他圍觀的百姓雖然懵懂不知原由,但他們卻發現了孫思邈!
這可是一位真正大慈大悲的神醫呐!
而且!
他是華原縣的人,是華原縣的驕傲!
於是乎,百姓們跟著官吏士紳,紛紛跪在城牆下,對孫思邈齊聲呼道:
“孫老神仙!”
“孫老神仙!”
孫思邈靜靜地站在原處,情緒逐漸失控,眼淚不知不覺地流淌下來,濕潤了臉龐。
這都是與他一衣帶水的父老鄉親們啊!
試問,如果有可能,孫思邈又怎麽舍得如此離去, 卻任由父老鄉親們承受天花的禍害!
想到這裡,孫思邈激動得不能自已,徐徐跪倒於塵埃,高聲道:
“孫思邈何德何能,敢承父老鄉親們之大禮!罷了罷了,孫思邈留下便是!”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一陣興高采烈的歡呼聲,尤其是張其文等人,孫思邈肯留下來,便證明華原縣還有得救!
所有人都有理由歡呼高興,可余潮卻發現自己好像一個完全置身事外的人。
本來眾人對孫思邈大禮參拜的時候,余潮就覺得不妥了,他可是站在孫思邈旁邊的,自己似乎應該避一下?
可是,自己應該也是對華原有功勞的吧——吹牛逼是不花錢,但也要費口水啊,要不然孫思邈早就跑了!
還沒等余潮想明白,孫思邈已經給出反應了,和大家夥相對而拜,然後問題出現了,這個時候人群中有一個人模狗樣的少年站了起來,指著余潮破口大罵:
“此子是誰?螢火之蟲豈敢與老神仙爭輝乎?”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等孫思邈和張其文等人反應,淳樸的華原百姓頓時炸了,他們這才發現,自己正拜老神仙呢,居然有人敢蹭老神仙的光!
這還得了,現場頓時亂成一團,人們紛紛指責起余潮,這些人罵的還挺彪悍難聽……
余潮一臉懵逼,指著自己鼻子卻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螢火蟲?
與神爭輝?
乎?!
我乎你妹啊?!
面對群情洶湧的百姓,余潮簡直一臉的黑人問號臉,自己好像什麽都沒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