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程誠看到了白骨夫人揮動自己僅剩的左手，揮動之下，來時走過的路上，看到的大片地面，直接爆炸開來，顯出一個個的土坑，潔白的骨頭們從這裡離去，被白骨夫人召集起來——

　程誠使勁兒讓自己的視角轉移到了往上看，然後他發現自己看到了一大片白色。

　看不清楚具體的形狀，因為白骨夫人也是白色的，程誠有很大一部分視線都被白骨夫人的頭蓋骨阻隔住了，所以也就能看見大片的白色。

　然後看著看著，那大片的白色便被白骨夫人再次揮手指揮著，直接朝著白骨聖廟的大門轟了過去。

　程誠敢相信，如果自己現在是個正常視角，肯定覺得這個畫面很宏大、很輝煌，但很可惜，他這個從下而上的視角只能感受到一絲淡淡的搞笑。

　哦，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傷心。

　白色的骨質洪流，看起來雖然是極其龐大的，但是在它們接觸到白骨大門的那一瞬間，便直接蒸騰成了乳白色的氣流，除了讓白骨大門顯得更加好看之外，完全沒有起到任何實際性的效果。

　等到白色的洪流被蒸發了一大半之後，白骨大門的顏色終於變成了那種象牙白——硬要做個對比，就是這個世界剛開始的時候，程誠從鏡子裡看到的那個潔白的程度。

　白骨夫人又揮一揮手，放過了剩下的白色洪流，讓它們回到原地的時候，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但總歸還是被放回去了。

　她推向大門的瞬間，大門應聲而開。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但是程誠在這個瞬間感受到了一股要命的寒氣。

　他有些瑟瑟發抖的動彈起來，好在他旁邊的骨頭們也在跟著發抖，相當於白骨夫人整具骷髏其實一直在發抖，所以最後的場面就是一個瑟瑟發抖的白骨夫人。

　但是即便是撐著哢嚓哢嚓胡亂響動的全身骨頭，白骨夫人也絲毫沒有退卻，她不僅步伐絲毫不慢地踏進了宗廟內部，甚至還不慌不忙地關上了大門——這麽一來，寒氣更加嚴重，於是程誠和其他骨頭們抖得更厲害了，白骨夫人也都得不成樣子，可是她還是很頑強地一邊哆嗦一邊向前，直到停在了宗廟大廳的最中間。

　程誠是沒見過正經宗廟長什麽樣子的，不過對他來說，這個空曠的大廳，和整個大廳邊緣鋪成一片的蠟燭就已經很有宗廟的氛圍了。

　白骨夫人所停的位置前方，此時存在一個突兀的高台，越往這裡靠近，白骨夫人的哆嗦病就越嚴重，等終於站到高台旁邊的時候，已經是一隻抖到快要散架的骷髏了。

　程誠已經得到提示，自己感到的寒氣雖然眼中，但已經是十倍削弱過的版本——這個屬於新人福利。

　一想這個還是新手福利，程誠就有點絕望。

　沒有福利豈不是……等等，之前說過沒有痛覺，也就是說，其實沒有福利就是不給他產生感覺的感官、融入旁邊全靠演這個意思?

　暫且不提這個問題，接下來又到了可能是關鍵劇情的時候——之間上面白骨夫人的左手刷的一下伸了出去，然後按向了高台上不知名的位置。

　這麽一下按下去之後，程誠哢嚓一下，直接跟膝蓋骨錯開。

　放在正常人身上，早該被察覺的骨頭位移，白骨夫人卻絲毫沒有感覺，於是程誠也就只能默默用這個位移的視角繼續從下而上觀察她的動作了。

　現在的白骨夫人，揮動的是手肘，所以可想而知，她應該是在高台上面滑動手指——就是不知道具體在幹什麽。

　程誠懶得做猜測，也不想用這個費勁兒的視角使用物質單方結構瞪眼。

　所以他乾脆什麽也沒乾，恢復平視角度繼續當起了毫無自覺心的鹹魚。

　結果程誠剛當了鹹魚不到兩分鍾，就又被白骨夫人帶著走了出去——大概是感受到了走路速度被影響，白骨夫人順手又把他摁回了原位。

　順手是真的順手，因為她完全沒拿那倆大眼眶看，就盲按回去了。

　程誠被按回到原位之後，視線其實依然沒能發生變化。

　因為往下傾斜和往後傾斜這兩個視角，都一樣不好觀察——然而他又能做些什麽呢，他只是一根又脆弱又無助的小骨頭而已啊。

　程誠平複心情，向前看去，剛只看了一眼，就生出了歎為觀止的情緒。

　他的面前是一層層矮小的台階——與其說是台階，不如說是牌位的擺放地點，因為所有的台階上全都擺放著牌位，除了最高的位置上，那個一眼看上去最大的牌位之外，其他的台階上甚至會出現牌位擠成一團的情況，這麽一來，至少也有數千的牌位，何談稱不上壯觀?

　確實是很壯觀的。

　但最令程誠歎為觀止的，也並不是這些牌位的數目和擺放密集程度，而是面前的空地從空無一物到擺滿牌位的速度，簡直太快了。

　反正程誠自己是沒見過幾次這麽迅速的效率，只是這麽在高台上按動了幾下，居然直接冒出來這麽多的牌位……

　在這種時候，他除了感歎一句古人的智慧之外，又能做些什麽呢?

　什麽都做不了罷了。

　但這些牌位、以及擺著牌位的木台階升起來的情形，顯然白骨夫人並非第一次見到。

　她不僅對此絲毫沒感到震驚，甚至還十分自然地開始尋找起了牌位。

　——看來這正是她的目的。

　“這是師父……”

　她顫抖著走近牌位堆，從從下而上的第六排那裡抽出來一個白骨製的牌位，由於拿牌位的時候白骨夫人往下深深彎了個腰，所以程誠成功看到了牌位上的名字。

　確切地說，這牌位上面寫的可能並非名字，因為這個牌位上只有一個“馮”字。

　程誠是沒聽說過東方人會使用一個字做名字的，而西方人連名帶姓只會更長，於是這只有一個字的名字，真不清楚這是個什麽意思。

　大概是骨頭教派的人們都比較懶?

　等白骨夫人放下這個牌位，又彎腰拿起下一個牌位的時候，程誠立馬確定了這還真有可能是大家都懶——這牌位上面也是一個字。

　“琺?”

　程誠正好奇著這個字的讀音，白骨夫人就又揭曉了自己的底牌。

　“沒想到，我的牌位還在這裡啊……”

　不是，所以說你的名字叫做“琺”嗎?

　這果然就是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