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誠徹底清醒過來，已經離開了之前那個一片黑暗、只有一大堆小白球球發光的演講會場。

　　他此時正飄在之前那個桌子上，凌祺已經醒了，她正在慢吞吞地揉著眼睛——眼睛外圈的黑眼圈終於沒見，看來是已經休息好了。

　　其實程誠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她，而是自己的線頭上搭著的那個小珠子。

　　“是這個啊……”凌祺的語氣非常平靜，“老大他們一起從奸商手上薅的羊毛，這東西我記得人手一件來著……不過好像不是現在該發的。”

　　確實，是新手期結束，正式進入試用期的時候才會發的。

　　從奸商手上薅羊毛?

　　程誠看了看小珠子，召喚符號把它收了起來。

　　現在是該進入下個世界的時候了，

　　顯然這不是去管奸商的手有沒有羊毛的時候——有和沒有，跟程誠也莫得關系。

　　“走吧。”

　　凌祺一邊揉眼睛，一邊把右手猛地往上一抬。

　　A4紙們組成的資料再次進入了空氣碎紙機，程誠的意識也跟著沉到了深處。不過剛學到的東西瞬間產生了作用，至少程誠清楚現在大概就是所謂的“無感”狀態。

　　他正準備嘗試著等待一下光點們到來的時候，眼前光線一亮，立馬就退出了這個狀態。

　　新世界到了！

　　和之前所看到的世界資料有些不太一致，程誠一睜眼看到的，居然並不是蒙著灰霾的天空——不過想想都市世界也存在那種沒有汙染的農村地帶，這個湛藍的顏色還是可以解釋一下的。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更大的不對勁兒——因為他試圖翻身居然失敗了！

　　程誠一臉茫然地想要繼續翻身下去，但嘗試了十幾次，均未能有成果——一個不祥的念頭出現在了他的心頭。

　　他在心底如此默念了一句話——

　　“能在我面前來一個鏡子嗎?”

　　他有點懷疑自己現在的形狀、以及自己的生命形態了。

　　……怕不是根本不是人。

　　動都動不了，會是個什麽東西?

　　山還是水，樹還是石頭?

　　鏡子很快隨心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在這鏡子裡看到了兩根白玉般的腿骨，一根大一根小，長得都甚是討人喜歡。

　　也不知道兩根骨頭是怎麽會給人這種印象的。

　　程誠反正是不太懂這個概念——另外這鏡子給他看的是什麽意思，他現在是個不能動的骷髏精嗎?

　　那為什麽只能看到一隻腿的小腿骨，而不是完整的全身……骷髏好歹也該是有面部的不是?難道說，這具身體沒有完整的骨架，只剩下一條腿的骨頭還在了，不想露臉?

　　沒事啊，拄著拐杖的骷髏身體程誠也是能接受的嘛。

　　但這個推測顯然也是錯誤的。

　　因為他突地感覺到了一陣地動山搖——像是被動直立起來了一樣，視角突兀地從看天變成了看山，呃，山腳下還有隻漂亮的梅花鹿。

　　不對，這不是重點。

　　這次的身份……

　　不會是腿骨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心底”響了起來:“是的，同志，你這個世界的身份是一隻白骨精的左腿骨——呃，是哪根小腿骨來著，我一會兒幫你查一下，現在先感受一下這個視角。”

　　凌貳的聲音，沒錯。

　　……這還真變成腿骨啦?

　　程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默然的假裝自己很冷靜。

　　實際上……冷靜個錘子啊！

　　上兩個世界是懵逼一點兒，是被帶飛一點兒，但是也不至於讓他直接從人變成一根骨頭冷靜一下吧?心態失常、直接瘋了，倒時候找誰報銷?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程誠也不太想知道答案。

　　爆炸中的程誠只能看到山下的梅花鹿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身上呼啦啦的頂著風，不知怎的，首先襲上心頭的竟然是沒穿衣服的羞恥感……

　　呃，好像有哪裡不對。

　　程誠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梅花鹿已經是近在眼前了——他感覺到自己被動飛了起來，然後砸到了梅花鹿的脊背上。

　　由於整根骨頭都埋在梅花鹿背上，所以程誠是完全沒能“親眼”觀察到梅花鹿的改變。

　　於是等他被從梅花鹿的背上抬起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渾身只有兩片衣服的少女——好在由於接受了之前動物成精合法的世界觀，現在還勉強能維持清醒。

　　……但是不穿衣服是要被打馬賽克的啊！

　　然而並沒有，程誠完全沒在她身上看到任何馬賽克……

　　呃，這是什麽原因?

　　凌貳很快出現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為什麽要打馬賽克啊?”

　　“難道都不打的嗎?”

　　程誠有些茫然。

　　現在也是實在沒辦法撓頭了，要不然他又得把頭撓禿。

　　“我們能看到的是代碼……都很正常啊， 沒什麽問題，這是一隻剛成精不久的母梅花鹿，皮毛很順滑，但是肉不太好吃，所以綜合來說不值錢。”

　　……哦，懂了。

　　神明的視角是從創造世界來看世界的，清心寡欲，懂了，懂了。

　　骨頭哢嚓哢嚓的響動著，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但在白骨精說話的同時，程誠也跟著它說話的節奏一起顫抖著。

　　“可不枉我在這清明山下硬生生躺了十幾年，總算是等到這麽個合適的小蹄子！”

　　聲音剛一落地，程誠瞬間確定了——這是個女白骨精。

　　“等一個成精的真不容易，也多虧還允許妖怪們自相殘殺——來，小鹿啊，你給老娘乖乖的，我白骨夫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從不殺生的，只要你這一張美……”

　　程誠哢嚓哢嚓跟著大抖了兩下，似乎是白骨精仔細看了看梅花鹿精，發現它並不好看，話頭瞬間轉了過去。

　　“只要你這一張女人皮，你看你也是成了精的小妖怪了，不過一身皮，兩三年的就能長出來……”

　　“不如把你這身女人皮，賒給夫人我?”

　　這隻白骨精的聲音，腔調其實是極美的，但再怎麽美的腔調，搭上這段話，都不是什麽美的聲音了。

　　位於她小腿位置，被迫沉默著在原地待著、只能觀察梅花鹿精以打發時間的程誠，敏銳地注意到了梅花鹿精發狠的眼神。

　　然後梅花鹿迅速變成原型，衝上來就拿自己的腦袋直接懟到了白骨精的小腿骨上——

　　中招的正是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