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麽，媽也是不會攔著你的，但是你這麽折騰下去，不吃飯就開始折騰東西，一會兒肯定得肚子餓，到時候再出來吃飯，飯就涼了……”

　母親的話非常符合她的身份，並且也通情達理:“所以我們先吃了飯，你再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這個商量的口氣，確實也跟程誠的母親非常相似，但是很遺憾，程誠的母親是一個根本不怎麽說話的人，就算是說話，也很少會超過三個短句，並且也絕對不會乾預程誠什麽時候吃飯……

　這一點不同，再次讓程誠確定了，這並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任務世界。

　“好的。”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這一點，他還是熟練地點了點頭，然後直接整個人走到飯桌旁邊坐了下來，熟練地端起了自己的飯碗——母親已經慢慢地在對面坐了下來。

　“……今天的飯菜真好吃。”

　程誠剛夾了第一筷子，就聞到了自己筷子上面挾著的油燜茄子熟悉的香味兒，這個味道讓他感覺到非常熟悉。

　忍不住都紅了眼眶，也是好在淚點比較高，所以沒有當場哭出來。

　“昨天不是還嫌棄媽媽做的飯嗎?今天就不嫌棄啦。”

　母親的聲音還和記憶中一樣溫柔，程誠在這一個瞬間，真的是非常認真的思考過，自己是不是應該多留一會兒——記憶中的場景，再次再現，恐怕是沒有什麽可能了。

　但是理智很快卻又阻止了他可能的行動。

　“……特別好吃，真的。”

　他忍住眼淚，默默地把菜連同米飯一起扒到了自己的嘴巴裡面，然後迅速地夾住了下一筷子的糖醋排骨——這也是母親的拿手好菜，他當時曾經想過，自己是不是這輩子再也沒有吃到的可能了。

　在母親離世過後，他再也沒有吃過這道菜。

　乍一吃，好像跟當時的味道一樣，但是真的仔細品味一下，就會發現排骨上面並沒有他最愛的、最外圈的那一小塊兒炸出來的部分。

　那才是母親做出來的菜。

　仿品終究還是仿品，而不是珍品，這個味道，再怎麽樣，也就是作為他的回憶了。

　他把骨頭放下，把筷子伸向了另外一道菜——那是從來沒有出現在他從小到大的飯桌上面的藕合，這個東西母親從來沒有做過，因為不夠手巧，所以她的拿手好菜都是快手菜，簡單方便。

　從細微之處，很明顯能夠看出來，這並不是他的母親。

　程誠小心翼翼地歎了口氣。

　這頓飯終於還是在兩人一起動筷子的半個多小時之後結束了，看起來像是他母親的女人把所有的碗筷利落地收拾了起來，然後迅速帶著這些東西走進了廚房，進去之前還沒有忘記告訴程誠好好玩耍。

　程誠擺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然後搖了搖頭。

　終究不是他記憶中的母親，不過這個母親，和他想象中最理想的事情，可能是非常類似的，畢竟年少時候的程誠，因為每天都吃那些個快手菜，所以其實是有點膩歪的，更想吃點別的精細一點的家常菜，結果母親從來也沒有滿足過他的心願。

　那個時候，年少時候想象中，最完美的母親，應該就是現在這樣子的了。

　從來也不會阻攔他做任何一件事情，甚至也不會做出什麽不好的榜樣來，整個人都是那種溫柔又賢惠的賢妻良母，最好母親還是家務精通的，而不是跟自己的母親一樣，洗個碗都要一個一個從餐桌往廚房裡面拿，看起來又可愛又心酸的。

　“……或許這就是我想象中的母親?”

　他說出來這句話，卻覺得自己都有點不相信了，於是搖了搖頭，走向了雜物間。

　所謂的雜物間，在母親把陽台收拾出來之前，是陽台，不過陽台已經在幾個月之前被處理了個乾淨，現在的雜物間應該是一個小屋子才對——因為陽台被母親打扮成了一個特別有情調的小屋子，那個地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小隔間，甚至有點像是咖啡館。

　程誠下意識地走向了那間當了三四年雜物間的小屋子之後，走到地方，才發現自己的想當然似乎並不是很正確，甚至他剛打開雜物間的大門，就看到了一張窄窄的小床——這張床在他的記憶中，分明已經不複存在很多年了。

　程誠瞠目結舌的看著這間小屋子裡面的小床，然後關上門扉，再次確認了一次。

　嗯，他完全沒有看錯，這個門扉裡面確實不再是程誠記憶之中的雜物間了，之前那個又窄又小的、暗無天日的印象不複存在，現在這裡是一個有格調的小隔間，甚至隔間的小床上面還放了一堆東西。

　從這些雜物看來……這個隔間好像就沒有什麽格調了。

　不過母親就算是折騰雜物間，也要拾掇得非常整齊這一點，程誠還是非常清楚的，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母親的德行，所以也就沒有對這個雜物間和自己記憶中的那點不一樣發出什麽感慨。

　“……可能是只有這裡不一樣吧。”

　他一邊這麽安慰著自己，一邊準備在這裡搜尋一下有沒有記憶中東西的時候，卻發現床上好像有很多程誠根本不認識的東西——這些東西的歸屬明顯應該是一個女孩子，而不是年齡已經上去一點，雖然美麗但是不太喜歡花衣服的母親。

　這女孩子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無疑，但是程誠還真的想不到自己什麽時候有這麽一個年輕的女室友……

　他的記憶之中，自己好像從來也沒有見過家裡面有除了自己和母親之外的第二個人吧。

　這些記憶過去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但是家裡多出來一個人這件事情，並不是一件小事情，所以嚴格說來，這個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粗暴，說過去直接就能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歎了口氣，沒有走進去，而是直接關上門，轉身走向了陽台。

　令程誠非常意外的是，陽台上面的所有裝飾物品，好像都跟他記憶中的一樣，沒有多少的區別，似乎變化的只有當時的那個雜物間——可是對於雜物間的記憶已經不清晰了，最清楚記得的可能就是那張床不應該在雜物間裡面，其他的還真是不知道具體有什麽不一樣的。

　可能就是因為在他的記憶裡面，雜物間的存在比較模糊，所以才會出現輕微的不一樣?

　程誠一時間也摸不準到底是哪一個可能性，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兒了。

　可能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也說不定呢?

　抱著美好的幻想，他迅速衝回自己的房間裡面，然後關上門睡了一覺。